第32章 【吴钩霜雪】赤堇山裂:这铜矿出玉简!(2 / 2)
他顿了顿,指尖移到玉简末端,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最后这四句——‘汤武革命,顺天应人;周亡于秦,秦亡于楚’!”
“秦亡于楚?”李信猛地站起身,腰间的断水剑撞在案几上,发出“当啷”声响。他盯着孔慎,眼神锐利如刀:“先生确定没有解读错?夏代的玉简,怎会预言秦楚之事?”
孔慎将玉简翻过来,指着文字的刻痕:“将军请看,这刻痕深入玉质,边缘带着自然的包浆,绝非后世伪造。夏篆的‘秦’字像‘禾’下加‘女’,‘楚’字带‘木’旁,笔画清晰,绝无歧义。老朽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解读无误!”
李信沉默地走回案前,手指敲击着竹简。自王翦率军攻楚以来,秦军已连下十余城,楚将项燕虽仍在抵抗,却已是强弩之末。可这枚夏代玉简,竟预言秦国会亡于楚国!他突然想起在海盐场发现的颅骨乐谱,谱纹换算成文字,正是“楚裔兴,秦祚亡”;甬东查获的墨家机关图背面,刻着“项氏当复”的字样。刘邦、项梁、项羽……这些楚地势力的名字,此刻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将军,您看这玉简的玉质!”一直站在角落的老工匠吴伯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吴伯早年曾在楚国王宫玉坊当差,侍奉过三代楚王,是军中公认的玉料行家,邗沟九鼎的铜锡配比,就是他一眼识破的。
李信心中一动,将玉简递给吴伯。吴伯接过玉简,先是用舌尖轻轻舔了舔表面,又用指甲在边缘轻轻刮蹭,随后将玉简凑到灯前,转动着查看内部纹路。他的手指渐渐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将军,这、这是和氏璧的同矿玉料!”
“和氏璧?”李信的瞳孔骤然收缩。和氏璧乃天下至宝,楚厉王时由卞和献上,后经赵入秦,秦始皇将其制成传国玉玺,如今藏在咸阳宫。而和氏璧的矿脉早在楚威王时就已枯竭,传闻矿脉所在的荆山深处,已被楚军封山百年。
吴伯指着玉简内部的纹路,声音带着哭腔:“老朽当年在楚宫见过和氏璧的残片,这玉简的玉质细腻如羊脂,里面有淡淡的棉絮状内沁,是和田玉中的极品!您再看这边缘的星点状土沁,与和氏璧残片上的‘蟹爪纹’一模一样!这绝对是荆山深处的老矿料,除了和氏璧,天下再无第二块这样的玉!”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牌,“这是老朽当年从楚宫带出的玉料样本,您对比看看!”
李信将玉牌与玉简放在一起,果然见两者的光泽、纹路如出一辙,甚至连内沁的分布都极为相似。若玉简真是和氏璧同矿玉料,那其真实性便无可置疑——这样的玉料早已绝迹,绝非普通人能伪造。
【四:矿脉疑云】
“孔先生,吴伯,今日之事,若有半字外传,军法处置!”李信的声音冷得像山间寒冰,眼神扫过帐内众人,“‘秦亡于楚’这四个字,若是传到军中,定会引发大乱;若是被楚地反贼得知,他们定会借‘天命’造势,后果不堪设想!”
孔慎和吴伯连忙躬身应诺,两人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孔慎深知,这等预言若泄露,不仅他们性命难保,甚至可能连累家族;吴伯则清楚,和氏璧的矿脉秘密,足以让咸阳宫震怒,赤堇山上下都得陪葬。
“周平!”李信朝帐外高喊。周平立刻掀帘而入,单膝跪地:“末将在!”
“立刻调一百名锐士,将中军大帐团团围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明哨持戈立帐外,暗哨藏在周围树林里,用铜铃传递信号。任何人不得靠近帐百丈之内,士兵若私下议论矿崩、玉简之事,先割舌,再报我处置!”李信的命令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末将遵令!”周平领命起身,转身快步走出营帐,帐外很快传来他安排岗哨的声音。
帐内只剩下李信、孔慎和吴伯三人,青铜灯的光芒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李信走到案前,铺开赤堇山的地图,手指落在铜矿的位置:“先生,吴伯,你们说,这玉简为何会藏在赤堇山的铜矿里?是禹王当年留下的,还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
孔慎思索片刻,指尖点在地图上的赤堇山:“赤堇山古称‘赤堇之山’,《山海经》记载‘其阳多金,其阴多铁’,早在夏朝就有采铜的记载。禹王治水时曾路过吴越,或许是将玉简藏在此处作为镇物。也有可能是后世楚国人发现了玉简,又将其重新藏入矿脉,等待时机。”
“老朽觉得是人为布置!”吴伯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铜矿的矿脉是层状分布,玉简嵌在垂直的岩壁里,周围的矿石还有撬动过的痕迹——这分明是有人先将玉简嵌入岩壁,再用铜矿石填补缝隙,伪装成自然形成的样子。至于山崩,说不定是用了墨家的地动器,在矿道深处埋了炸药,时机一到便引爆!”
李信心中一凛,吴伯的话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测。墨家擅长机关之术,之前查获的潜水舟就是明证,而地动器更是墨家秘传的利器,能引发小规模山崩。如此说来,这场山崩根本不是天灾,而是楚地残部的阴谋,目的就是让秦军发现玉简,动摇军心。
“孔先生,烦请您将玉简全文抄录下来,用松烟墨,写在经过火烤的竹简上,务必一字不差。”李信沉声道,“吴伯,您再仔细检查玉简,看看有没有暗纹、刻痕,或是夹层——说不定里面还藏着其他秘密。”
两人立刻忙碌起来。孔慎从行囊里取出兔毫笔和烤好的竹简,将玉简放在案上,逐字对照抄写。他写得极慢,每写一个字都要反复核对,生怕出错,笔尖在竹简上落下的痕迹,竟与玉简上的夏篆有几分神似。吴伯则拿出一块琉璃镜——那是他从楚宫带出的宝物,能放大细微纹路——凑在玉简上仔细查看,连边缘的包浆都不放过。
李信站在帐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山间的风刮得更紧了,吹动帐帘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远处传来暗哨的铜铃声,短促而急促。他想起王翦临行前的嘱托:“赤堇山铜料,乃灭楚关键,若有闪失,提头来见。”可如今,铜料还没出问题,却冒出了预言秦亡的玉简,这比铜矿停产更让人心慌。
“将军,抄录好了!”深夜时分,孔慎将一捆竹简递过来。李信接过一看,竹简上除了禹王治水、划分九州的记载,还有“赤堇山藏玉,楚裔得之则兴;镐京埋鼎,秦氏持之而亡”的句子,比玉简原文多了两句,显然是孔慎补全的上下文。
“吴伯,可有发现?”李信看向吴伯。吴伯放下琉璃镜,脸上带着兴奋:“将军!这玉简背面有细微的螺旋状刀痕,是用手动陀具雕刻的,绝非后世电动工具所为——这进一步证明是上古之物!而且玉简边缘有个极小的凹槽,里面似乎藏着东西!”他说着,用细针轻轻挑开凹槽,取出一粒芝麻大小的玉屑,“这玉屑的沁色比玉简本身深,像是从另一块玉器上掉下来的!”
李信接过玉屑,放在指尖捻了捻,心中越发沉重。他将抄录的竹简与玉简一起用麻布包裹好,递给亲信赵四:“你立刻动身,骑‘踏雪’去姑苏,亲手将东西交给王将军。路上避开楚地流民区,若遇到盘查,就说送军粮账本。告诉王将军,玉简乃夏篆禹王所留,预言‘秦亡于楚’,玉质与和氏璧同矿,恐是项氏阴谋,请他速做决断!”
赵四郑重地接过包裹,塞进衣襟里,又在外面套了件民夫的粗布衫:“将军放心,末将就是死,也会把东西送到王将军手上!”他转身走出营帐,很快传来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李信站在帐外,望着赵四远去的方向,腰间的断水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微微震颤着。他知道,这枚玉简的出现,只是楚地残部阴谋的开始,接下来,赤堇山恐怕再也不得安宁了。
而在赤堇山深处的密林里,一名黑衣人正站在山涧边,望着中军大帐的方向。他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项氏的族徽,手里拿着一枚与李信发现的半块玉片相同的碎片。听到远处的马蹄声,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玉片扔进山涧——玉片随水流漂向东南方,那里正是项梁驻军的方向。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楚地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