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荣归有盼备家味 .守本传情赴远途(1 / 2)
姬忠楜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裤腿上溅满了新鲜的黄泥点子。
他显然在门口就听见了院里的动静,把锄头往墙根“哐当”一靠,布满风霜的脸上绽开难得一见的、近乎灿烂的笑容,眼角的纹路深得能夹住麦粒。
“走,慧明!”他大手一挥,不容置疑,“陪爹去供销社!打两斤散酒!今儿晚上,咱爷俩非得好好喝两盅,庆贺庆贺!”
田慧明响亮地应了声“哎!”,转身就要往外走,那步子迈得虎虎生风。
“等等,慧明!”
昊文兰连忙喊住他,转身快步走进灶房。
片刻,她拿着个用粗布手巾包好的小包出来,塞进田慧明手里,入手温热暄软。
“拿着,刚蒸好的白面馒头,还热乎着。
路上垫垫肚子,空着肚子走远路伤胃。”
田慧明捏着手里温热的布包,那暖意透过粗布,直烫到心窝里。
他鼻子猛地一酸,眼眶有些发热。
他娘体弱多病,爹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老实头,自小到大,只有亲娘这般细心地疼过他?自从娶了永美,住进姬家隔壁小院,昊文兰待他,真比亲儿子还亲。
天没冷透,厚实的棉袄就塞到他手里;地里活计收工晚了,灶膛里必定给他温着饭菜。
这份热乎劲儿,这份熨帖,使他再次尝到亲娘熨帖暖心的滋味。
他攥紧了手里的馒头,像攥着稀世的珍宝,转身大步流星朝院外走去,心里暗暗下了死劲:
往后得更卖力!更勤快!爹娘(他早已在心里改了口)这份情,这碗饭,得用十倍的气力去报答,才不算糟蹋!
虞玉兰望着他挺拔结实的背影消失在篱笆拐角,布满皱纹的脸上漾开欣慰的笑意:
“这孩子,实诚,厚道,是个靠得住的。”
她收回目光,转向还红着脸、手足无措的昊文英,“文英啊,明儿个,你去趟临湖乡,看看永海。
给他捎点咱家腌的雪里蕻,他打小就爱吃这个,就着下饭。
还有……”老人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把我给他新做的那件蓝布褂子带上。
当副乡长了,是公家人了,走出去,得有个体面样子,不能让人小瞧了咱河西出去的汉子。”
“哎。”
昊佳英轻声应着,心口像揣了只刚出窝的小兔子,扑通扑通跳得又急又欢。
自从前年底永海被调到临湖乡当农经会计,这两年半,两人见面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数清。
多少个夜晚,她坐在油灯下纳鞋底,针线在厚实的千层底上穿梭,思绪却早已飞过二十里土路,飞到那挂着“临湖乡人民政府”牌子的青砖大院。
她想象着他伏在办公桌上打算盘的样子,眉头微蹙,聚精会神;想象着他算错了账目时,是不是还会像在家时那样,窘迫地挠着头,露出那种让她心头发软的傻笑?那点豆大的灯火,便成了她无边思念里唯一的慰藉。
如今,这思念有了着落,更添了天大的喜讯,她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恨不得肋下生翅,立时飞到那人身边去。
傍晚的南三河,水面上浮动着橘红色的粼光,像撒了一层揉碎的金箔。
河水裹着水草的腥气和淤泥的土腥味,慢悠悠地向东流去,仿佛也载不动这沉沉的暮色。
姬忠楜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铜烟锅里的火星随着他的吸吮明明灭灭,映着他古铜色的、沟壑纵横的脸。
昊文兰在院子当中翻晒白天收回来的玉米。
金灿灿的玉米粒在竹席上铺开,被她用木耙均匀地摊成厚厚一层,在夕阳下堆成一座小小的金山。
风从河面上吹来,带着凉意,掠过玉米堆,发出“哗啦啦”的轻响,像无数枚细小的铜钱在相互碰撞、低语。
昊佳英蹲在娘身边,低头择着豆角。
翠绿的豆荚在她灵巧的手指间翻转,掐头去尾,指尖沾上了豆荚内壁细密的绒毛,带来微微的痒意。
这寻常的农家声响——烟锅的轻响、玉米的细语、豆角折断的脆响——交织在一起,竟有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韵律。
“爹,”昊佳英忽然抬起头,打破了这沉静的暮曲,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东双沟离咱这儿二十多里地呢,永海来回跑,太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