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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再为同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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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散去,暖阁里方才的热闹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宫人们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残羹冷炙,动作间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襄嫔跟在人群末尾,垂着眼帘,步履平稳,在心中默数着脚下的金砖。

今日祺贵人那句蠢话,虽是无心,却也拨动了她心底的弦。

皇后那瞬间的反应,她看得分明。

她随着众人行至殿门,正准备迈出门槛,皇后的贴身侍女剪秋却不着痕迹地赶了上来,与她并行。

“小主留步。”

剪秋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

“娘娘让您稍候片刻,待众人散尽再回。”

襄嫔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只是顺势侧过身,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珠花,动作优雅自然。

眼角的余光里,其余妃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

她这才缓缓放下手。

待最后一人也走远了,剪秋才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襄嫔将一口冷气压进肺腑,心中波澜不惊,面上更是平静无波。

她缓缓转身。

只见皇后已由绘春扶着,重新在主位坐下。

一盏新上的热茶雾气氤氲,模糊了她的面容。

她仿佛早已料定,襄嫔会回来。

很快,暖阁里便只剩下皇后主仆与襄嫔一人。

炭盆里的银霜炭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毕剥声。

可这暖阁里的空气,却比殿外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

“臣妾在。”

她恭敬地应了,重新走回殿中,屈膝行礼,身形稳得像一株扎根深种的植物。

皇后没有让她起来。

她只是用杯盖一下下地撇着茶沫,那规律的轻响,像一把尺子,在丈量着襄嫔的耐心。

过了许久。

久到襄嫔的膝盖都开始发麻,她却依旧维持着标准的礼仪姿势,没有一丝晃动。

皇后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也累了吧。”

襄嫔语气平稳地回道:“能陪着娘娘听戏,是臣妾的福分,不累。”

“本宫是说,应付祺贵人那样的,累。”

皇后终于抬起眼。

那双保养得宜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一片清明。

襄嫔的眼睫动了一下。

“祺贵人……天真烂漫,臣妾不敢妄议。”

“天真?”

皇后发出一声鼻音,放下了茶盏。

“那是蠢。不过,蠢也有蠢的好处。”

她看着襄嫔,话语里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提点。

“祺贵人虽然蠢,但她实在美丽。这宫里,就需要这样的人去服侍皇上。”

“皇上啊,有时候并不需要身边人太聪明,只要长得漂亮,会撒娇,便足够了。”

“这样的人,只会分宠,却不会专宠。你明白吗?”

襄嫔的指甲在掌心轻轻划过,面上却依旧是谦恭的神色。

她当然明白。

皇后这是在告诉她,祺贵人不过是个好看的玩意儿,是个靶子,而她曹琴默,可以成为更有用的东西。

“臣妾愚钝,多谢娘娘教诲。”

“本宫喜欢你。”

皇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语气平淡。

“是因为你聪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话像是淬了糖的毒药。

襄嫔听了,只是将头伏得更低,流畅地跪伏于地。

“能得娘娘垂怜,是臣妾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臣妾对娘娘之心,天地可鉴。”

“忠心,不是光在嘴上说的。”

皇后淡淡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件估价的摆设。

“日子还长,本宫会看,本宫心里有数。”

襄嫔伏在地上,听出皇后话里的不满。

她没有急,而是静静地等了片刻,才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

她的声音平稳,字字句句都透着深思熟虑后的不甘与剖白。

“娘娘明鉴。臣妾卑微,进宫多年,不过一介无名贵人。”

“若非借年氏之事侥幸立功,尚不知何日才能得这个‘襄’字。”

“臣妾如何能跟祺贵人比?她家世显赫,一入宫便是贵人,有着好的封号,圣眷正浓。”

“臣妾……若无娘娘扶持,便如无根之萍,拿什么来为娘娘分忧呢?”

这番话,没有半分哭腔,却比眼泪更有分量。

它不是诉苦,而是冷静地陈述事实,清晰地摆出自己的价值与困境,将野心包装成“为娘娘分忧”的忠诚,不动声色地递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静静地听着。

听到“家世显赫”四个字时,她的指尖蜷缩了一下。

“出身卑微,又如何?”

她忽然坐直了身子,声音也冷了三分。

“本宫,就是庶出。”

暖阁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剪秋和绘春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襄嫔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快得几乎无法察觉。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什么,但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她只是顺势深深叩首,额头贴着冰凉坚硬的地砖,声音沉稳而恳切。

“臣妾该死,臣妾失言,请娘娘降罪。”

“所以,本宫平生最恨旁人提起‘庶出’二字。”

皇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股无形的压力却从襄嫔头顶压下。

然而,下一刻,皇后的语气却又缓和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嘲。

“可后来,本宫想明白了。”

“庶出,又如何?”

“本宫依旧是这大清的皇后,是母仪天下的中宫。”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在地上的襄嫔,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轻蔑,有审视,还有一丝扭曲的同病相怜。

“你,好歹还有个温宜。”

“你若真觉得家世寒微,抬不起头,为何不凭你自己的本事,去扭转乾坤,去挣一个平步青云呢?”

这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襄嫔心中最深的那把锁。

她没有抬头,依旧伏在地上。

但紧贴地砖的身体,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皇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起来吧,地上凉。”

襄嫔被剪秋扶着,沉稳地站起身,浑身的血液仿佛在无声地加速,面上却只有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彻悟。

“臣妾……明白了。”

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多谢皇后娘娘点拨,此番教诲,臣妾必定刻骨铭心。”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本宫乏了。”

她放下茶盏,对剪秋说:“送襄嫔出去吧。”

“是。”

襄嫔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分毫不显,恭敬地行礼告退。

走到殿门口,冷风一吹,她非但没有清醒,反而觉得脑子里的棋局愈发清晰。

就在她即将迈出殿门的那一刻,皇后的声音又从身后飘了过来。

那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对了。”

“本宫今日瞧着,那翊坤宫的年答应,精神倒还好。”

襄嫔立刻停住脚步,转身躬身,语速平缓:“回娘娘,是。年答应只是……心结难解。”

“是啊,心结难解。”

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窗外一株枯败的枝桠上。

“年氏这棵大树是倒了,可有些烂根还埋在土里,时不时就要冒出些毒气来,熏着了旁人。”

她顿了顿,视线缓缓移回襄嫔身上。

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把新磨的剪刀。

“本宫听说,端妃与菀嫔近来走得颇近。”

“本宫不爱管闲事,可也怕这宫里刚清静几日,又有人要兴风作浪,扰了皇上的心。”

襄嫔静静地听着,眼底深处闪过一道精光。

她明白了。

皇后这是在给她递刀子。

“一个常年病着,一个肚子里揣着龙胎,本都不是省油的灯。”

皇后用帕子按了按嘴角,语气越发平淡。

“本宫身为皇后,总不好亲自去修剪枝叶,倒显得本宫容不下人。”

“只是这园子里的花草,若长得太野,总要有人去管管。”

皇后看着襄嫔,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襄者,助也。”

“本宫希望你,能做本宫的好帮手。”

“你可愿意,为本宫做那把修剪烂根的剪子?”

襄嫔抬起头,迎上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

她的嘴角,甚至牵起一抹与皇后如出一辙的、温和却毫无温度的微笑。

她再次屈膝,深深一福。

“臣妾,愿意。”

***

永寿宫里静得可怕。

静得能听见殿外寒鸦扑棱翅膀,爪子刮过枯枝的声音。

漱芳斋那边的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传到这里时,已经变成了模糊而遥远的杂音。

沈眉庄觉得,那杂音比这深宫里的死寂,还要吵闹。

她挥退了抱着温宜的乳母。

独自一人坐在窗下的榻上。

温宜是个乖巧的孩子,不哭不闹,只是偶尔会睁着一双酷似其母曹琴默的眼睛,怯生生地看她。

每当那时,沈眉庄的心里就泛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滋味。

她怜惜这个孩子。

却也无时无刻不被提醒,这不是她的孩子。

采月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脚步放得极轻,放在小几上。

“小主,趁热用些吧,您从漱芳斋回来,就一直没怎么说话。”

沈眉庄没动。

她的视线落在窗外光秃秃的枝桠上,上面挂着未消融的残雪,看着就透着一股寒气。

“有什么好说的?”

她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不过是看了一场猴戏。”

“有人扮红脸,有人扮白脸,有人上赶着当丑角,还有人自以为是看戏的,却不知自己早就在戏里了。”

她指的是祺贵人,也是在说她自己。

采月不敢接话,只能低头收拾桌案。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小太监进来通传,说是碎玉轩的人来了。

沈眉庄的眉心,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来的是甄嬛宫里的小允子,他躬身行礼,态度恭敬,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

“给顺嫔娘娘请安。我们娘娘说,今日天气虽冷,但日头不错,邀您得闲时,去碎玉轩手谈一局,也好暖暖身子。”

手谈一局。

曾几何时,这是她与嬛儿之间最寻常不过的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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