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配重炮石击垣(2 / 2)
堡外汉军阵列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曹操抚髯大笑:“好!陈将作真神工也!此炮之威,堪比天雷!”
陈墨面色依旧平静,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他知道,技术上的验证成功了,但更关键的是对守军心理的摧毁。他转向曹操:“曹将军,墙体已破,但缺口堆积土石形成斜坡,反而利于守军居高临下防御。建议炮击转向,覆盖缺口两侧墙头,压制敌弓弩,为我步卒清理通道、攻城塔推进创造时机。”
“善!”曹操从善如流,当即传令,“炮阵延伸轰击!弩阵前移五十步,压制墙头!陷阵营准备,待炮击稍歇,即刻清理缺口通道!”
令旗挥动,汉军阵型随之变化。
坞堡内,已是另一番景象。
张邈被亲兵搀扶着退下坍塌段附近的墙头,灰头土脸,冠冕歪斜。他耳朵还在嗡嗡作响,那是被接连不断的巨响震的。他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缺口,看着墙头守军惊恐万状的脸,一颗心直坠冰窟。
完了。
他最倚仗的坚壁,在那种可怕的炮车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这才多久?半个时辰不到!
“家……家主,挡不住了,降了吧!”一名族老涕泪横流,抓住他的手臂。
“降?”张邈猛地甩开他,双目赤红,“现在降?你看看外面!曹操摆明是要拿我张家立威!降了也是族灭家破!唯有死战,或有一线生机!”
他嘶吼着,命令亲兵队驱赶溃兵,试图在缺口后的土石堆上组织防线。可士兵们士气已崩,任你打骂砍杀,也多是畏缩不前。
这时,汉军的炮击再次变奏。
石弹不再集中轰击缺口,而是开始向两侧延伸,一枚接一枚地砸在缺口左右三十丈内的墙头上。不求再次破墙,只为制造持续不断的恐怖与杀伤。
“砰!”一枚石弹将一座箭楼彻底砸垮。
“轰!”另一枚落在人群密集处,残肢断臂飞起。
守军彻底崩溃了。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逃啊!”,还坚持在墙头的人如潮水般退下,任军官如何弹压也无济于事。
张邈绝望地看着这一幕。他知道,墙头一失,汉军的强弩手就能逼近,届时箭雨覆盖,缺口处的防御更无法维持。而那种能抛射巨石的炮车……天知道会不会把石弹抛进堡内核心区域?
“家主!东墙急报!”一名家兵连滚爬来,“有……有巨车靠近!”
张邈浑身一颤,扑到东侧墙垛边望去。
只见汉军阵中,三架高达四丈余的庞然巨物,正在大批士兵的推动下,缓缓向坞堡逼近。那巨物下有车轮,上有木板构筑的塔楼,外蒙生牛皮,正是攻城塔楼(临冲吕公车)。塔楼高出堡墙一丈有余,一旦贴近,汉军精锐可直接从塔楼跳上墙头!
而此刻,东墙墙头的守军,因为正门处的恐怖炮击和缺口出现,早已军心涣散,应对迟缓。
“完了……全完了……”张邈喃喃自语,握剑的手剧烈颤抖。
亲兵队长急道:“家主!速从密道走吧!留得青山在……”
“走?”张邈惨笑,“能走到哪去?天下虽大,朝廷新政之下,何处能容我辈?”他望向堡内宗祠的方向,眼中闪过决绝,“我张家五代基业,不能亡于我手!传令,焚烧仓廪、武库!所有族中子弟,随我退守宗祠,玉石俱焚!”
“家主!不可啊!”亲兵队长和几名族老骇然阻止。焚烧粮草军械,那是绝了自己的后路,更是激怒朝廷!
就在张邈状若疯狂,内部争执之际——
堡外,炮击突然停止了。
并非汉军仁慈,而是陈墨下令暂停。因为他看到,攻城塔楼已进入最佳推进距离,需要炮击停歇,以免误伤。同时,持续发射对炮机结构也是巨大负荷,需要检查维护。
但这片刻的寂静,对堡内守军而言,却比持续的轰鸣更令人窒息。
张邈也停止了争吵,惊疑不定地望向堡外。
曹操策马来到炮阵旁,与陈墨并肩而立,望着那座已是伤痕累累的坞堡,淡淡问道:“陈将作,炮机可否继续?”
陈墨检查了一下最近一架炮机的枢轴和炮梢,点头:“结构无大碍,可再射十轮。不过,曹将军,下官以为,攻心为上。”
“哦?”
“炮击暂停,守军惊疑不定。可令嗓门大的军士喊话,言明只诛首恶张邈,助纣为虐者弃械免死,寻常部曲、佃农一概不究。”陈墨平静道,“同时,让攻城塔继续逼近。一边是生路,一边是雷霆重击与高塔临头,其内部必生变乱。”
曹操眼睛一亮,击节赞叹:“陈将作不仅精于格物,亦通攻心之道!便依此计!”
很快,数十名大嗓门的汉军士卒被派至阵前,齐声高喊,声浪一波波传入坞堡:
“朝廷只诛逆首张邈!胁从者弃械不杀!”
“寻常部曲、佃户,皆为张邈裹挟,出降者一律免罪,还可分田安身!”
“顽抗到底,炮石无情!塔楼登城,鸡犬不留!”
一声声呼喊,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守军心头。
墙头残余的守军中,那些本就是被强征或依附的佃农、徒附,开始眼神闪烁,悄悄放下手中的简陋兵器。就连部分张氏本族的私兵,也面露犹豫。
张邈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厉声呵斥,斩杀两名意图溜下墙头的士卒,却更激起了暗流汹涌。
而在堡外,三架攻城塔楼已逼近至距墙不足五十步,这个距离,堡墙上稀落的箭矢已难以对其蒙皮造成威胁。塔楼顶层,隐约可见顶盔贯甲的汉军锐士身影,刀枪寒光刺目。
更让张邈绝望的是,那十架可怕的配重炮,炮梢再次被缓缓拉下,炮手们正在装填新一轮的石弹。陈墨似乎有意让堡内看清这个过程——那是对抵抗者最后耐心的凌迟。
一名族老噗通跪倒,抱住张邈的腿:“家主!降了吧!为了全族老少……”
“滚开!”张邈一脚踹开他,却自己也踉跄了一下。他环顾四周,亲兵眼神躲闪,族中子弟面如死灰,墙头守军已溃散大半。
他知道,大势已去。
可他不甘心!五代基业,毁于一旦!都是那该死的度田令,都是那曹操,还有那个造出妖炮的陈墨!
恨意如毒火焚烧着他的理智。
“张邈!”堡外,曹操的声音通过简易的传声筒放大,滚滚传来,“最后一刻!开堡投降,只你一人伏法,可保宗祠不毁,族人性命!若再冥顽,待我破堡,鸡犬不留,祖坟亦要刨开验看有无违禁!”
这话歹毒至极,彻底击穿了张邈最后的防线。
“曹操!陈墨!尔等助纣为虐,残害士族,必不得好死!”张邈状若疯虎,朝着堡外嘶声咒骂,旋即猛地转身,对亲兵队长吼道,“点火!烧!什么都不要留给他们!”
亲兵队长骇然不动。
张邈夺过一支火把,就要冲向附近的仓廪。几名族老和稍有理性的子弟慌忙扑上阻拦,哭喊拉扯成一团。
墙头一片混乱。
堡外,曹操冷眼观望着堡内的骚动,缓缓举起了右手。
炮阵旁,陈墨轻轻点头。
所有炮手,再次握紧了击发木锤。
攻城塔下,推动的士兵们齐声呼喝,巨轮滚动,距离墙垣只剩三十步。
高顺统领的陷阵营重甲步兵,已在缺口外列成攻击阵型,盾如墙,矛如林。
最后通牒的时间,到了。
夕阳如血,将坞堡斑驳的墙体染成一片猩红。那巨大的缺口像一张狰狞的嘴,仿佛要吞噬一切。
曹操的手臂,即将挥下。
而堡内张邈的疯狂,与族人的绝望挣扎,也到了顶点。
这场新旧势力的碰撞,将以最残酷的方式,迎来它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