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山里的“宝贝”，被埋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1 / 2）
试验区三号会议室里，空气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微弱的送风声。
长条会议桌的一侧，是赵市长和绿洲市的一众本地干部，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面前的笔记本摊开着，笔握在手里，却半天没落下一个字。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准备接受一场迟来的审判，尤其是赵市长，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油腻的白，眼袋浮肿，显然一夜未眠。
另一侧，是马建国和他带来的几个裕南县干部。他们换上了崭新的干部夹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胡子也刮干净了，只是那黝黑粗糙的皮肤和拘谨的神态，让他们在这间现代化的会议室里，依旧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们面前没有笔记本，只有一杯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可谁也没碰一下。
林默坐在主位上，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垂着眼，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赵市长连夜赶出来的那份报告。
报告很厚，打印得很精美，数据详实，图文并茂。上面罗列了过去三年，绿洲市财政向裕南县拨付的“特色农产品推广专项资金”总额，每一笔都精确到分。报告里详细介绍了资金的用途：举办了数次“裕南山货节”，印制了上万份宣传册，邀请了省市媒体进行报道，还组织了电商培训班……每一项工作都写得明明白白，看起来无懈可击。
赵市长紧张地观察着林默的表情，手心里的汗已经浸湿了半截袖口。这份报告是他和秘书班子熬了通宵，从故纸堆里拼凑出来的，务求做得天衣无缝。
终于，林默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没有抬头，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报告的封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赵市长。”
“在！”赵市长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份报告，做得不错。”林默的语气很平淡，“工作很扎实，流程很规范。”
赵市长的心稍稍放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都是托林主任您的福，我们一定再接再厉……”
“我只问一个问题。”林默打断了他，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地落在赵市长的脸上，“这份报告里说，过去三年，推广资金总投入一千二百三十万。我想知道，这一千多万，给裕南县带来了多少实际的销售额增长？”
赵市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会议室里，空气再次凝固。
报告里写满了投入，写满了工作量，唯独没有提产出。因为产出，几乎为零。
“这个……这个……”赵市长支吾着，额角的汗珠汇成一股，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特色农产品推广，是一个长期的、潜移默化的过程，经济效益不能……不能简单地用数字来衡量……”
“不能衡量？”林默的嘴角微微扬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弧度，“那换个问法。马县长，”他转向马建国，“过去三年，你们县人均年收入，增长了多少？”
马建国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沙哑地吐出两个字：“没涨。”
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干部，那个叫小王的，忍不住低声补充了一句：“还降了三百多块。”
赵市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剥光了衣服，体无完肤。
林默将那份精美的报告，轻轻推到会议桌中央。“赵市长，我不是审计。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从今天起，这种只开花不结果的报告，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份。”
他站起身，环视全场。“会议到此结束。课题组全体成员，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出发。”
“出发？”赵市长愣住了，“去……去哪里？”
“裕南县。”林默的回答干脆利落，“坐在办公室里，永远看不到真实的世界。我想去亲眼看看，马县长口中的那些宝贝。”
半小时后，三辆越野车组成的车队，驶出了试验区总部。
车子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平整的六车道公路，渐渐变成了颠簸的双车道省道，再往前，就只剩下坑坑洼洼的盘山土路。城市的高楼与绿树被彻底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沉默矗立的巍峨群山。
山是灰褐色的，像是被巨人用斧子劈砍出的嶙峋骨架，几乎看不到成片的绿色。车子行驶在悬崖峭壁之间，一边是随时可能滚落碎石的陡坡，另一边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峡谷。
赵市长坐在第二辆车里，脸色发白，死死抓着头顶的扶手。他已经很多年没走过这样的路了。他想不通，林默这位前途无量的京官，为什么非要自讨苦吃，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林默的车在最前面。他亲自开着车，马建国坐在副驾驶，为他指路。
“林主任，您慢点，前面那个弯叫‘鬼见愁’，路窄，。
林默稳稳地打着方向盘，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看着窗外那几乎呈九十度角的山壁，问道：“马县长，这种路，你们平时都走吗？”
“走，祖祖辈辈都这么走。”马建国苦笑了一下，“我们山里人，命硬。只是这些年，年轻人都不愿意走了，能出去的，就再也不回来了。”
车子经过一个稍微平缓的山坳，路边有几间破败的土坯房。几个穿着传统服饰的妇女，正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一边闲聊，一边低头做着手里的活计。她们的手指翻飞，五色的丝线在她们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林默放慢了车速。
“那是什么？”
“哦，是我们这儿的刺绣，叫‘云绣’。”马建国介绍道，“以前姑娘出嫁，都要自己绣一套嫁衣和被褥，手艺不好的，婆家都瞧不上。现在没人讲究这个了，也就是些老婆子闲着没事，做点鞋垫、钱包，拿到县里集市上卖，一个钱包，卖十块钱，还不够功夫钱。”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