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山里的“宝贝”,被埋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2 / 2)
林默的目光在那几个妇女身上停留了几秒。他的剧本面板上,清晰地浮现出一个老婆婆的情绪。
“目标:王氏(68岁,村民)”
“情绪状态:“麻木的日常”(70%),“对技艺失传的惋惜”(20%),“看到车队的好奇”(10%)”
“内心诉求:这活计,怕是到我这辈儿就断了。也好,省得孙女们跟我一样,熬一辈子眼睛,也换不来几个活命钱。”
林默收回目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方向盘打得更稳了一些。
车队又往前开了两个多小时,翻过一座又一座山梁,终于在一个名为“石门坎”的村子前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是裕南县最偏远的村落之一。
村子依山而建,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坡上,房子大多是石头和黄土垒成的,显得破败而萧条。
林默刚下车,一股混杂着泥土、牲畜和草木燃烧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林主任,这就是我们村。”马建国有些局促地搓着手,“家里穷,没什么好招待的,就是水好,山泉水,甜。”
林默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目光,被村口一棵巨大的、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核桃树吸引了。树下,几个孩子正在玩耍,一个苍老的声音,正哼唱着一段悠扬而古朴的调子。那歌声没有歌词,只是一些简单的音节,却像山间的溪流,带着一种原始而纯净的力量,在山谷间回荡。
“这是……?”
“我们这儿的‘山谣’。”马建国解释道,“没词儿,就是放羊、采药的时候,对着山谷喊的。喊着喊着,就成了调子。一人起个头,对面山上就有人应。以前漫山遍野都是唱这个的,现在……就剩下村里几个快入土的老家伙还记得了。”
林默静静地听着。那歌声里,有孤寂,有旷远,有与大山千百年来的对话。他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一个孤独的牧羊人,站在夕阳下的山巅,用歌声向着连绵的群山,诉说着一天的见闻与心事。
这哪里是什么山歌,这分明是一部活着的、用声音写成的史诗。
“马县长,带我去你家看看吧。”林默收回思绪,说道。
马建国的家,在村子的最高处。一间石头垒成的院子,三间正房。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几只老母鸡在悠闲地刨食。
马建国的老母亲,一个满头银发、腰背佝偻的老婆婆,听到动静,从屋里迎了出来。她看到儿子领着一群“城里人”回来,有些手足无措。
“娘,这是省里来的林主任。”马建国介绍道。
老婆婆听不懂什么主任,只是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林默,然后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露出了一个淳朴的笑容,转身进屋,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核桃茶。
林…
林默接过碗,道了声谢。他走进低矮的正屋,屋里光线很暗,陈设极其简单,除了一张桌子、几条板凳,最显眼的就是靠墙的那盘大炕。
炕上,铺着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那是一床大红色的被子,缎面的被套已经有些褪色,但上面用金银丝线绣出的龙凤图案,却依旧熠熠生辉。那龙,鳞甲分明,仿佛要破被而出;那凤,羽翼斑斓,姿态华美。整个构图繁复而华丽,针脚细密得不可思议,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华光。
这件物品,与这间贫寒的屋子,形成了强烈的、几乎是割裂的对比。
“这是……?”林默的目光被那床被子牢牢吸住了。
“哦,这是我媳妇儿当年的嫁妆。”马建国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她绣了整整三年。我们这儿的风俗,嫁妆被面上绣的东西越好,就越有福气。”
林默走上前,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床被子。指尖传来的,是丝绸的冰凉和绣线的坚硬。他能想象,一个年轻的姑娘,如何在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将自己对未来的所有憧憬和期盼,都缝进了这方寸之间。
这哪里是一床被子,这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是一段即将被遗忘的文明的结晶。
刺绣、山谣、药材、青石板……这些被马建国和村民们视为“不值钱”的东西,在林默的脑海里,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被一根无形的线,迅速地串联了起来。
他忽然明白了。
裕南县缺的,从来就不是资源。它坐拥着一座巨大的宝库,只是这宝库的钥匙,早已被遗忘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他转过身,看着窗外那连绵起伏、将这里与世界隔绝开来的大山。过去,这山是囚笼,是贫穷的根源。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看呢?
这山,何尝不是一道最坚固的屏障,为这片土地,守护住了那些在山外早已被商业文明冲刷得荡然无存的、最宝贵、最纯粹的文化血脉。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划破了他脑中的迷雾。
他看着马建国,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依旧带着对未来的迷茫。
林默忽然开口问道:“马县长,你说,如果把这床被子,卖到巴黎,能卖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