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花开旧誓(2 / 2)
她跪下来,指尖发颤地抠开锁扣——这箱子自母亲咽气那日起,她只在年节时擦过箱面,从未真正打开过。
霉味混着陈纸香涌出来时,她的呼吸陡然一滞:最上层整整齐齐放着母亲的旧帕子,帕角绣的并蒂莲已褪成浅粉,正是她幼时总揪着要闻的那股皂角香。
《花灵纪》压在箱底,封皮是粗布缝的,边角磨得起毛。
她翻开时,几枚干枯的茉莉从页间飘落——那是母亲最后一次抱她时,鬓边插的花。末页的字迹果然模糊,像是被泪水浸过又晒干的,她凑近了辨认,喉间泛起腥甜:“万芳主与守护者,生死相依,魂灭则力散。血契既成,七世轮回,不相忘,不相负。“
“啪”的一声,书砸在膝头。
苏蘅望着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金纹,忽然想起萧砚替她挡刀那日,他手腕上那道旧疤——刀伤深可见骨,却在愈合后留下一道淡紫的印子,像极了紫藤的藤脉。
原来不是巧合,原来他说“我来晚了”时,声音里那丝慌乱,是刻在魂魄里的疼。
窗外的药炉咕嘟作响,她却听不见。直到院外传来马蹄声,萧砚的声音混着风飘进来:“阿福说她没吃早饭?”她手忙脚乱把书塞进枕头底下,一抬头正撞进他掀帘的目光里。
玄色大氅沾着晨露,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是刚从校场赶回来。
“手怎么凉成这样?”他跨进来的脚步带起风,直接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却在触到金纹时顿住。
苏蘅看着他瞳孔微缩,喉结滚动,像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最后只哑着声说:“昨夜没睡好?”
她忽然笑了,把凉手往他衣襟里塞:“萧世子可知道,紫藤血契要七世才能寻到?”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渗进来,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腕上那道旧疤在发烫——和她手背上的金纹,正随着心跳同频跳动。
是夜。苏蘅抱着枕头蜷在床角,《花灵纪》摊开在膝头。
烛火忽明忽暗,将末页的字迹映得忽深忽浅。她打了个盹,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紫藤香。这里是...花园?
月光像碎银般洒在藤架上,紫藤花串垂落如瀑,每一朵都泛着淡淡的金光。
远处传来脚步声,玄色战甲在月下泛着冷光,萧砚的身影从花影里走出来,眉峰比平日更峻,眼尾却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感觉到了吗?”他站在三步外,声音像浸在月光里的玉,“我的血在回应你的召唤。”苏蘅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金纹正发出暖光。再抬头时,萧砚已走到近前,他伸出手,手腕上的旧疤泛着与金纹相同的色泽。
两缕光在两人之间缠绕,像两条活过来的紫藤,缓缓交叠。
“前世...你总说我护花时太傻。”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手背上的金纹,“说‘花灵该被护着’,可你每次都要冲去最干涸的田埂,最焦土的战场。”
记忆如潮水涌来。她看见自己穿着月白裙裾,在焦土上跪坐,指尖触地,寸寸开出桃花;看见他披着染血的战甲,横刀立在她身侧,说“我守着,你尽管开”;看见雷火劈下时,他扑过来的身影,和那声撕心裂肺的“躲我身后”。
“原来...我们早就是这样。”苏蘅的眼眶发烫,“原来你说‘我来晚了’,是因为上一世...你没来得及。”
萧砚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将她拥进怀里。
战甲硌得她肋骨生疼,可他的心跳声那么清晰,一下一下,和她手背上的金纹共振。紫藤花串落在两人肩头,有花瓣飘进他颈间,沾了他的体温,慢慢舒展成小小的金盏。
“这一世,我不会再晚。”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顶,“万芳主,守护者在此。”
晨雾漫进窗棂时,苏蘅是被药香熏醒的。她摸向枕头下的《花灵纪》,发现末页的字迹不知何时变得清晰——在“魂灭则力散”旁,多了一行新写的小字:“灵火诀大成之日,血契显,前尘现”。
她掀开被子下床,推开窗,正见萧砚站在药园里。
他仰头望着她的窗户,发梢还沾着夜露,却朝她露出个极淡的笑。
风过处,药园里的紫苏、薄荷、野菊集体朝他弯了弯茎秆,像是在对旧识行礼。
三日后。苏蘅站在药园中央,握着母亲留下的青铜灯盏。
灯油是她用百日葵的花芯熬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泛起金波。
萧砚说这是“灵火诀”的引子,而她分明感觉到,手背上的金纹在发烫——像是在催促她,快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