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集:注册商标前(2 / 2)
他顿了顿,对秘书示意。秘书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草案。“这是厅里正在草拟的《关于扶持和规范省内特色工艺美术品发展的若干意见》(征求意见稿),里面提到了鼓励有条件、有特色的个体或合作制工艺作坊,进行品牌化探索和商标注册试点。你们‘北木’,完全可以作为这样一个试点。”
峰回路转。秦建国强抑住心中激动,仔细听着。吴处长具体指示,可由市轻工局牵头,协助“北木”准备完整的商标注册申请材料,包括清晰的设计图样(“北木”二字的标准字体或结合木纹的简单图形)、使用范围(木雕工艺品、家具等)、主体资格证明(街道或区里的相关证明)等,然后由省厅协调,向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局提出申请。
“过程可能会比较长,也会有一些摸索和反复。”吴处长坦诚道,“但既然方向定了,咱们就一步步来。秦师傅,你看怎么样?”
“感谢领导支持!”秦建国握着吴处长的手,“我们一定配合好,把事情办踏实。”
送走吴处长,小院里如同掠过一阵春风。王娟立刻着手,根据秦建国的想法,设计“北木”的商标图样。最终定稿的版本极其简洁:一方微微变形的阳文印章样式,内嵌略加艺术化的“北木”二字,字形融入了些许木纹的曲折与斧凿的力度感,整体古拙而沉稳。秦建国看了,点头认可:“就是这个意思,不花哨,有劲道。”
接下来的日子,在周明远和市轻工局一位热心科长的具体帮助下,准备各项材料成了头等大事。证明文件、申请书、商标图样黑白稿与着色稿、作品图册、情况说明……王娟承担了主要的文书工作,常常熬到深夜。秦建国则负责把关所有涉及手艺和作品的描述,务求准确、朴实。
材料报送上去后,便是漫长的等待。这期间,秦建国如期参加了北京的“全国传统工艺振兴研讨会”。会上,他带去的《双鱼·逐流》和关于“木头的语言与手艺的根”的简短发言,引起了与会专家和不少同行的关注。他的讲述没有高深理论,只有对材料的敬畏、对过程的诚实、以及对“根”的坚守,反而显得格外有力量。会议间隙,不止一位老专家拉着他的手说:“秦师傅,你这条路,走得正。”
也有人私下问起“北木”未来的打算,秦建国便坦然说起正在申请商标注册的事。“先把自己的名分立住,把根护住,才能想别的。”这话,让问者深思。
从北京回来,已是初冬。春城下了第一场像样的雪。小院里,关于商标的消息依旧杳然。但秦建国的心境,已然不同。他不再焦虑地等待,而是更加沉潜于手头的工作。他深知,那张尚未到来的“户口”,只是形式上的保障。真正的“北木”,它的生命与价值,永远来自于这一院子的木头,这几双专注的手,和这份日复一日、与材料与时光对话的诚心。
他带着徒弟们,开始为明年春天一个本地的民间工艺展准备一组新作品,主题是“春城记忆”。用的多是寻常木料,但构思更加精巧,试图捕捉这座工业城市日常生活中的诗意瞬间:比如用旧木料拼接出老式有轨电车的车窗轮廓,窗内嵌着薄木片雕出的、影影绰绰的乘客侧影;比如用一截弯曲的水管状木料,与细腻雕琢的丁香花枝结合,表现街角春天……
日子在刨花与飞雪中交替。转眼到了八七年的元旦。没有等到商标注册证,却收到了一封来自商标局的“受理通知书”。薄薄一张纸,盖着鲜红的公章,确认申请已被正式受理,进入审查流程。
王娟仔细地将这份通知书夹进专用的文件夹里。秦建国拿着看了又看,然后轻轻放在工作台抽屉的最里面。
“师父,这就算成了吗?”李刚问。
“算是个好的开头。”秦建国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雪花正零星飘落,“就像种树,坑挖了,苗栽了,浇了第一遍水。能不能活,活得好不好,还得看往后怎么照料。”
他转过身,拿起一把刚刚磨好的凿子,指尖试了试锋刃,寒光微闪。
“活儿,照干。路,照走。该来的,总会来。”
院子里,雪落无声,覆盖万物,也孕育着又一个春天。而“北木”这个名字,连同它所承载的一切,正在以一种更正式、更坚韧的方式,向下一个年轮,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