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休言岁暮乏生气,复吐苍枝映日巅(2 / 2)
萧桓的眸中闪过一丝警惕,他自然知晓玄夜卫内部的派系之争。周显偏向徐党,秦飞倾向忠良,二司相互制约,本是他的制衡之术。可如今,这种制衡,却可能成为查案的阻碍。他沉吟道:“朕会密令秦飞,暗中查探,避开周显的眼线。若有人敢阻挠查案,以抗旨论处。”
李德全心中暗笑,萧桓的密令,在徐党遍布的京师,如同纸糊的一般。可他表面上依旧恭敬:“陛下思虑周全,老奴佩服。只是徐靖、魏进忠那边,老奴该如何回话?他们昨日已言,三日内若不判谢渊死罪,便要率百官罢朝。”他再次抛出徐党的威胁,试图让萧桓明白,拖延下去,后果依旧严重。
萧桓的眉头再次皱起,罢朝之事,非同小可。若百官罢朝,朝政停滞,民心浮动,北元若趁机入侵,后果不堪设想。他心中的狠厉再次浮现,却又被秦飞的密报和刘玄的进言压制。他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处置谢渊,否则一旦查明是冤情,他将成为千古罪人。
“你回复徐靖、魏进忠,”萧桓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硬,“朕已令秦飞三日内查案,三日后,必有决断。若他们敢擅自罢朝,或是煽动民心,朕定不饶他们!”这番话,既是警告徐党,也是给自己打气。他知道,这三日,将是决定谢渊生死、朝堂走向的关键。
烛火渐渐燃了一半,烛泪顺着烛身滑落,凝结成蜡瘤,如同御书房内纠结的人心。萧桓坐在龙椅上,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闪过谢渊的功绩、徐党的威胁、秦飞的密报、刘玄的进言。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大吴的国运,关乎万千百姓的安危。
李德全垂手侍立在侧,心中暗忖:萧桓虽未立刻处置谢渊,却也给了三日期限,这已是不小的进展。接下来,他只需联络徐靖,阻止秦飞查案,再散布更多不利于谢渊的流言,三日后,萧桓必然会做出有利于徐党的决断。他的目光掠过案上的密折,心中已有了盘算。
萧桓突然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德全:“李德全,你在宫中三十年,见惯了风浪。你老实说,你觉得谢渊,真的会谋反吗?”这一问,突如其来,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他或许内心深处,仍希望谢渊是清白的。
李德全心中一惊,连忙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惶恐:“陛下,老奴只是一介宦官,不敢妄议大臣忠奸。只是徐靖、魏进忠等人手握证据,百官联名上书,边军将士人心浮动,这些都是实情。老奴只盼陛下圣明,做出决断,稳住江山社稷。”他巧妙地避开了正面回答,既不得罪萧桓,又暗合了徐党的立场,将皮球踢回给了萧桓。
萧桓看着伏在地上的李德全,心中了然。这位老总管,早已被徐党拉拢,或是被形势所迫,他的话,只能信三分。可他却不得不依靠李德全,打探宫中消息,联络各方势力。这种相互利用、相互提防的关系,正是帝王与近臣的常态。
他缓缓说道:“起来吧。朕知道你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只是此事重大,朕必须慎之又慎。你下去吧,密切关注徐党和秦飞的动向,有任何消息,立刻禀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带着帝王的掌控力。
李德全躬身退下,走到御书房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烛火映照下,萧桓独自坐在龙椅上,身影孤绝,如同被寒雪包围的孤峰。他心中暗忖:萧桓啊萧桓,你终究还是忌惮谢渊,三日后,你必然会选择皇权,牺牲忠良。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奸猾笑容,转身离去,袍角扫过门槛,带着一丝寒意。
萧桓望着李德全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李德全的话,并非全是虚言,徐党的威胁、民心的浮动、边军的异动,都是实实在在的危机。可他也不愿相信,那个为大吴立下汗马功劳的谢渊,会是谋反的逆臣。
寒风再次吹过窗棂,烛火摇曳,将案上的密折吹得微微作响。萧桓拿起秦飞的密报,再次仔细阅读。密报中详细描述了密信的破绽:笔迹缺少谢渊常年握笔留下的虎口压痕,墨色是诏狱署专用的松烟墨,纸张边缘有诏狱署的暗纹标识。这些细节,让他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
他想起谢渊在朝堂上弹劾魏进忠时的场景,言辞犀利,掷地有声,毫无惧色。那样的人,会是贪生怕死、意图谋反的逆臣吗?他心中充满了疑问,却又无法得到答案。他知道,只有等秦飞的进一步查报,才能揭开真相。
庭院中的残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如同谢渊此刻的处境。萧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寒夜,心中暗誓:三日后,无论真相如何,他都要做出决断,要么为谢渊昭雪,清除奸佞;要么处置谢渊,稳固皇权。这场君臣暗弈,这场忠奸之争,终究要有一个了断。
萧桓回到案前,拿起朱笔,却并未在谢渊的定谳疏文上落笔。他沉吟片刻,写下一道密旨:“令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即刻秘密提审诏狱署文书,核实密信伪造细节;联络被贬京郊驿丞张启,保护其安全,提取文勘证据;若遇阻挠,可调动北司精锐,先斩后奏。”这道密旨,既是给秦飞的尚方宝剑,也是他对真相的最后期许。
他将密旨折好,召来心腹侍卫,低声吩咐:“即刻将此旨送达秦飞手中,务必隐秘,不得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玄夜卫南司和徐党之人。”侍卫躬身领命,悄然离去,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
萧桓望着侍卫离去的方向,心中稍定。他知道,这道密旨,是解开谢渊一案的关键,也是他对抗徐党的最后筹码。若秦飞能顺利拿到证据,他便有底气重审此案,清除奸佞;若秦飞查案受阻,甚至遭遇不测,他便只能默认徐党的指控,牺牲谢渊,以保江山安稳。
御书房内的烛火,渐渐趋于稳定,焰苗不再剧烈摇曳,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萧桓知道,接下来的三个时辰(下集第二个小时及后续),将是生死较量:秦飞能否避开徐党的阻挠,拿到关键证据?张启能否安全送出文勘细节?徐党会不会狗急跳墙,提前动手?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掌控全局。皇权之下,容不得半分失控,哪怕牺牲的是忠良,哪怕背负千古骂名。
烛火燃了近一个时辰,御书房内的空气依旧凝重。萧桓独自坐在龙椅上,指尖摩挲着朱笔,心中的纠结与狠厉交织在一起。他知道,这一个时辰的君臣暗弈,只是这场大戏的开端,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庭院中的残雪,在月光下渐渐凝结成冰,如同朝堂上冻结的关系。徐党与忠良的对立,皇权与相权的博弈,真相与谎言的交织,都将在接下来的时辰里,一一展开。
李德全回到自己的住处,立刻招来心腹小太监,低声吩咐:“即刻联络徐提督,告知陛下已给秦飞三日期限,令其查案。务必让徐提督设法阻止秦飞,要么让他查案无果,要么……”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小太监领命而去,李德全望着窗外的寒夜,心中暗忖:秦飞,张启,你们可不要坏了徐提督和我的大事。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他知道,接下来的时辰,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他必须全力以赴,确保谢渊死无葬身之地。
萧桓站在御书房内,望着窗外的寒星,心中默念:谢渊,若你清白,朕必为你昭雪;若你真有异心,朕也绝不姑息。秦飞,张启,你们一定要查出真相,不要让朕失望。
片尾
寒夜如墨,未透熹微,御书房内的棋局堪堪落子半盘,胜负未定,悬念更浓。三十余支牛油烛依旧高烧,焰苗被穿堂的寒风搅得忽明忽暗,时而舒展如颤栗的蝶翼,时而蜷缩如攥紧的拳头,烛泪顺着乌木烛台缓缓滑落,凝结成层层叠叠的蜡瘤,恰似这桩公案里盘根错节的纠葛、剪不断理还乱的人心。窗棂外,残雪未消,霜气浸骨,寒风卷着雪粒扑打在桑皮纸上,发出“簌簌”的轻响,既像密探的足音,又似谗言的絮语,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
烛火的光晕里,萧桓孤挺的身影映在金砖地面上,玄色龙袍的十二章纹在光影中流转,却暖不透他眼底的寒凉。他依旧端坐于龙椅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那枚永熙帝遗留的白玉带扣,此刻已被体温焐得温润,却依旧硌得掌心发紧。孤绝是他此刻最鲜明的底色:朝堂之上,徐党逼宫的压力如泰山压顶,忠良呼冤的声浪似暗流涌动;御座之下,亲信难觅,眼线遍布,连一句真心话都需斟酌再三。而那份藏在眼底的决断,并非全然的果决,更像是在悬崖边做出的权衡——一边是谢渊半生忠烈的旧情与秦飞密报里的疑点,一边是徐党手握的兵权与“罢朝”“兵变”的威胁,每一步都踏在刀刃之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这盏摇曳的烛火,不仅映照着帝王的挣扎,更照亮了一场即将来临的、牵动国祚的生死较量。它是忠与奸的终极对峙:秦飞能否避开玄夜卫南司的眼线,在诏狱署的层层设防中找到伪造密信的铁证?被贬京郊的张启能否挣脱镇刑司的监视,将文勘房的破绽送达御前?它是权与法的激烈碰撞:徐靖、魏进忠会不会狗急跳墙,提前调动缇骑封锁京师,甚至对秦飞、张启痛下杀手?三法司的老臣们能否顶住压力,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要求重审此案?它更是人心的明暗博弈:那些被徐党胁迫的官员会不会幡然醒悟?边军将士的军心浮动会不会演变成哗变?京中百姓的窃窃私语,会不会汇成要求公道的洪流?
密信上的墨痕破绽、纸张暗纹,会不会成为戳穿徐党构陷的利刃?而徐党散布的“谢渊通敌”“旧部谋反”的流言,又会不会在新的伪造证据加持下,继续蒙蔽人心?忠诚与背叛将在朝堂内外激烈交锋:秦飞的玄夜卫北司能否守住初心,顶住徐党的威逼利诱?那些摇摆不定的中间派官员,是会倒向权势滔天的徐党,还是会选择站在公道一边?甚至连宫中的宦官、御林的侍卫,都可能在这场风暴中做出各自的选择——是效忠帝王,还是依附奸佞?
卷尾
漏壶滴答,夜色沉如墨砚,最终结局仍藏于重重迷雾。这雾,是徐党织就的权力罗网,是帝王心底的猜忌权衡,是人心深处的贪婪怯懦。
御书房的烛火执拗燃烧,照亮了案上那方悬而未批的朱笔,也映出了暗影中潜伏的血雨腥风。下一炷香的功夫,或许是真相破晓、忠良昭雪的曙光,或许是奸佞得势、忠魂喋血的永夜。
这盘关乎大吴国运、牵动无数人命运的棋局,才刚踏入最凶险的中盘,每一步落子,都将重绘历史的轨迹,改写江山的走向。
寒夜如磐,漏壶滴答叩击着未明的天光。御书房的烛火在残风中摇曳,将帝王的孤影、案上的密折、窗外的残雪,尽数浸在明暗交织的光晕里。
这半局未终的君臣暗弈,早已不止是谢渊一人的生死抉择——是皇权与公道的角力,是忠诚与奸佞的对峙,是人心与权势的碰撞。萧桓掌间朱笔悬而未落,秦飞暗查的步履隐于夜色,徐党布下的罗网步步紧逼,贬谪在外的张启攥着关键破绽。
边军的躁动、京民的窃语,皆成了这盘死局中的落子。风雪未歇,暗流汹涌,下一炷香的起落沉浮,都将在大吴的史册上刻下不可磨灭的痕。而此刻笼罩御书房的重重迷雾,唯有等真相穿破黑暗,方能照见公道归处与国运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