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郁火疟邪缠月事,岐大夫调脾益肾复经行(1 / 2)
暮春的江南小城,细雨缠缠绵绵下了半旬,空气里裹着潮润的湿气,黏得人浑身不自在。岐仁堂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阵冷风,紧接着,一个面色蜡黄、脚步虚浮的妇人扶着门框走了进来,正是城西菜市场卖鲜笋的张桂兰。
“岐大夫,您可得救救我……”张桂兰声音发颤,一屁股坐在诊桌前的木凳上,双手紧紧按着小腹,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她今年四十出头,往日里总是风风火火的,挑着二三十斤的笋筐也能健步如飞,可这阵子却像霜打了的茄子,连说话都没力气。
岐大夫放下手里的脉枕,抬眼打量她:只见她眼眶凹陷,嘴唇干裂起皮,脸色是那种久病后的萎黄,连眼下都带着淡淡的青黑。“张大姐,慢慢说,哪里不舒服?”岐大夫声音温和,指尖已经搭上她的手腕,指腹感受着脉象的搏动。
张桂兰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这毛病得从两个月前说起,那会儿春雨多,我凌晨去山里收笋,淋了场冷雨,回来就开始发烧发冷,一阵一阵的,烧起来浑身滚烫,冷的时候盖三床被子都打哆嗦。一开始以为是普通感冒,抓了些草药喝,没好利索,反倒越来越重,这疟疾一犯起来,人就像散了架似的。”
她顿了顿,眼圈泛红:“更要命的是,自从疟疾病犯了,我那月经就断了,这都三个多月没来了!一开始没当回事,想着病好了就会来,可这病拖拖拉拉不见好,身上的毛病还越来越多——头痛得厉害,整天昏昏沉沉,饭也吃不下,勉强吃两口就胃胀,有时候还拉肚子,小便也滴滴答答的不利索,嘴里干得冒火,嘴唇裂得都流血,肚子里总觉得有股热气往上冲,浑身没力气,连笋摊都没法出了。”
岐大夫一边听,一边仔细诊脉,又让她伸出舌头看了看——舌苔薄黄而干,舌尖偏红。“脉象洪大而虚,轻按有力,重按却空豁,这是虚火上炎的脉象啊。”岐大夫沉吟道,“《黄帝内经·素问》里说‘疟者,风寒之气不常也’,你这是淋雨后感了疟邪,伏在少阳经里,少阳是人体的枢纽,枢纽转不动了,就会寒热往来。可这病拖了两个月,疟邪没清掉,反倒把正气耗伤了,就成了邪实正虚的局面。”
张桂兰听得似懂非懂:“岐大夫,啥是少阳枢纽啊?我这月经不来,跟疟疾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岐大夫耐心解释,“少阳属肝胆,肝胆主疏泄,你疟邪伏在少阳,肝胆气机不畅,再加上久病耗伤正气,脾胃也弱了。《金匮要略》说‘见肝之病,知肝传脾’,肝出了问题,很容易影响到脾。脾胃是后天之本,负责运化水谷,生成气血,脾胃弱了,气血就不足;肝胆疏泄失常,气机郁滞,冲任二脉就会受阻——冲为血海,任主胞胎,这两条脉出了问题,月经自然就不来了。你看你口干唇裂、内热腹胀,是阴虚火旺;头痛懒食是上焦清窍失养,腹泻是中焦脾胃运化失常,小便淋沥是下焦肾气不固,这正是三焦都受了影响啊。”
旁边帮忙抓药的小徒弟林墨忍不住问:“师父,那她这又是邪实又是正虚,该先清邪还是先补正气呢?”
岐大夫笑了笑:“她现在正气已虚,要是单纯清邪,只会更伤正气;可要是只补不清,疟邪又会缠绵不去。李东垣在《脾胃论》里说‘脾胃一虚,百病由生’,她现在脾胃虚弱是关键,得先补脾胃、升阳气,正气足了,才能把余邪赶出去,这叫‘扶正祛邪’。”
说着,岐大夫拿起笔开药方:“我给你用补中益气汤,这方子是李东垣的名方,专门调理脾胃、升阳举陷的。方里用黄芪、人参、白术、甘草补气健脾,把脾胃这个‘根本’固住;再加点升麻、柴胡,帮助阳气升起来,还能引药上行,直达病所;陈皮理气,当归养血,这样既能补正气,又能疏理气机,慢慢把疟邪清掉。”
他一边写一边解释:“黄芪是补气的要药,《神农本草经》里说它‘主痈疽久败疮,排脓止痛,大风癞疾,五痔,鼠瘘,补虚,小儿百病’,能补全身的正气;人参补元气,白术健脾燥湿,甘草调和诸药,这四味药放在一起,就是培土固本的核心,脾胃好了,气血生化有源,身体才有劲儿对抗邪气。”
张桂兰接过药方,心里踏实了些:“岐大夫,我听您的,这药我一定好好喝。”
“除了吃药,饮食也得注意。”岐大夫叮嘱道,“多吃点小米粥、山药、南瓜这些清淡易消化的,补脾胃,别吃辛辣、油腻、生冷的,免得加重脾胃负担。还要少生气,保持心情舒畅,肝胆喜欢条达,别让气机再郁住了,好好休息,别劳累。”
张桂兰连连点头,拿着药方去抓药,临走前又问:“岐大夫,我这病多久能好啊?月经啥时候能来呢?”
“先喝五付药看看,把疟疾的症状控制住,正气慢慢恢复,后续再调理月经。”岐大夫安抚道,“治病得循序渐进,不能急。”
五天后,张桂兰又来到岐仁堂,精神好了不少,脸上有了点血色。“岐大夫,您这药真管用!”她高兴地说,“喝了三付药,那寒热往来的毛病就没了,身上也有力气了,饭能吃下小半碗了,腹泻也停了,口干内热的感觉也轻了,就是头上还时不时疼,尤其是吹风的时候,疼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