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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东方雄狮,苦命鸳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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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车水马龙,搬运工们往来穿梭,装卸着丝绸、瓷器、茶叶等货物。

远处的水师造船厂内,数艘新造的战船正在铺设龙骨,工匠们各司其职,一派繁忙景象。

她站在码头,望着那艘即将载她返程的葡萄牙武装商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

若是能征服大明这般强盛的国家,葡萄牙将获得源源不断的财富与资源,或许真有机会参与欧洲争霸,甚至鲸吞西班牙、荷兰的殖民地。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强行压下。

面对如今的大明,征服不过是痴人说梦,能与之维持平等合作,已是万幸。

登船之际,安杰丽卡最后望了一眼大明的海岸。

海岸线蜿蜒曲折,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像一条沉睡的巨龙。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船舱。

随着一声悠长的船鸣,武装商船缓缓驶离天津港口,朝着遥远的西洋方向航行。

天启三年,四月。

东江米巷。

朱漆大门巍峨高耸,门楣上“锦衣卫衙”四字鎏金匾额在斜日下泛着冷冽光泽,门前两尊石狮怒目圆睁,镇住往来喧嚣。

门两侧的缇骑腰佩绣春刀,面无表情如铁铸,目光扫过街口时带着惯有的审视,让周遭行人皆敛声屏气,匆匆避让。

三骑踏尘而来,渐次停在衙门外的拴马桩旁。

为首者一身绯红织金飞鱼服,腰悬镏金饰纹绣春刀,面容刚毅,眉宇间带着几分沙场归来的风霜,正是锦衣卫千户卢剑星。

他身侧两人,一人身着深青素色飞鱼服,神情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是锦衣卫百户沈炼。

另一人衣饰稍简,却也腰佩弯刀,身形矫健,正是锦衣卫总旗靳一川。

三人刚从大同戍边归来不久,征尘未洗,甲胄上还残留着北疆的风沙气息,此番策马而来,正是要向锦衣卫中枢述职。

卢剑星勒住马缰,抬手拂去肩头微尘,沉声道:

“走,进去。”

话音落,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干脆。

再次进入锦衣卫衙门之后,卢剑星心中忽生感慨。

上次踏入这衙门时,他还是个未得实授的试百户,谨小慎微,连抬头看一眼匾额的勇气都欠些。

不过两年光景,他已跻身正五品千户,执掌一方缇骑,身份境遇早已天差地别。

沈炼与靳一川紧随其后,两人亦是一路升迁,从最初的小旗、总旗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这兄弟三人,一个沉稳持重掌大局,一个心思缜密善谋划,一个身手矫健勇当先,在锦衣卫中根基渐稳,麾下统辖的缇骑、力士加起来近两千人,也算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衙役见三人装束品级,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引路。

穿过层层回廊,绕过栽着松柏的庭院,便到了议事厅外。

厅门虚掩,隐约可见内里陈设:

紫檀木案几上摆着卷宗印玺,墙上悬着“肃靖王畿”的匾额,气氛肃穆威严。

推门而入,只见案后端坐一人,身着蟒纹官袍,面色白皙无须,眼角堆着几道细密的纹路,看似温和,可那纹路深处却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阴鸷,正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星。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羊脂玉扳指,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属下卢剑星、沈炼、靳一川,拜见指挥佥事!”

三人齐齐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声音洪亮。

李若星脸上倏地绽开笑容,连忙摆手,起身离座上前,亲自伸手将卢剑星搀扶起来,语气热络:

“都快起来,坐,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多礼。”

他的手指微凉,力道却不轻,搀扶的动作带着刻意的亲近。

“谢指挥佥事。”

卢剑星顺势起身,心中暗自唏嘘。

昔日他还是试百户时,也曾见过李若星几次,那时对方对他不过是冷淡一瞥,连多余的话都懒得多说,他更是只能垂手侍立,连落座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他身居千户,李若星的态度竟热络到这般地步,官场冷暖,果然全凭品级权势。

沈炼与靳一川也相继起身,依序在厅侧的椅子上坐下。

刚坐定,侍者便端来三杯热茶,青瓷茶杯氤氲出袅袅热气,茶香冲淡了厅内的肃穆之气。

卢剑星端着茶杯,并未急着饮用,待李若星浅啜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他才斟酌着开口,语气恭敬却不失分寸:

“指挥佥事,我等三人自大同戍边归来,今日特来述职。

不知中枢后续有何安排,我等麾下弟兄,还请大人示下差事去向。”

他如今身为千户,手底下管着两千号人,皆是要吃粮饷、盼差事的。

之前一直外派大同,在京师根基尚浅,此番回来,自然想谋一份京师附近的差事,也好为弟兄们谋个安稳,在中枢站稳脚跟。

李若星闻言,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缓缓说道:

“你们三人在大同立下不少功劳,我等早有耳闻。

今日叫你们来,还真有一件紧要差事,要交给你们去办。”

卢剑星闻言,当即起身拱手,腰杆挺得笔直。

“还请指挥佥事吩咐!属下弟兄,随时听候调遣!”

他掌心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能被指挥佥事亲口点名将事,绝非寻常差事,若是能办好,不仅麾下弟兄的粮饷前程有了着落,他们兄弟三人在京师的根基也能愈发稳固。

李若星见状,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他缓缓坐回案后,声音却沉了几分:

“江南近来不太平啊,动乱四起,不少官宦世家、江南巨贾,竟猪油蒙了心,暗地里通贼谋逆。

这些人精得很,向来狡兔三窟,总想着留条后路,可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既然敢踏这浑水,自然没有轻饶的道理。”

“卢千户,你之前在辽东浴血,后来又在大同戍边,见过刀光剑影,处事沉稳果决,麾下弟兄也都是能征善战之辈。

这种既要雷霆手段,又要拿捏分寸的差事,放眼整个锦衣卫,非你莫属。”

卢剑星脸上的喜色却瞬间淡去,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他沉吟片刻,还是拱手问道:

“指挥佥事谬赞了。

只是属下心中有个疑惑,这般差事.”

他顿了顿,斟酌着措辞。

“抄没逆党家产,按说该是锦衣卫上下抢着去做的美差,怎么会落到属下这刚从大同回来的外派千户头上”

这话虽直白,却是实情。

他在锦衣卫摸爬滚打多年,深知“抄家”二字背后的门道。

那些官宦世家、巨贾富户,家底殷实,金银珠宝、字画古玩不计其数,但凡沾手此事,总能得些油水,说是“肥差中的肥差”也不为过。

以往这类差事,皆是京中资深千户、甚至指挥佥事的亲信争抢的对象,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根基未稳的外派千户。

沈炼收起了跃跃欲试,眼神沉了沉,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的蹊跷。

靳一川虽不及二人心思缜密,却也察觉到不对劲,挠了挠头,望向李若星的目光带着几分困惑。

“哈哈哈!”

李若星抚掌大笑,笑声在肃穆的议事厅里回荡。

“卢千户果然心思通透,一点就透。”

他收敛笑容,语气凝重了些。

“你说得不错,这差事油水是足,但风险也大。

那些江南世家、巨贾,在朝中盘根错节,牵连着不少官员,有的甚至是阁老、尚书的门生故吏。

此番动手,免不了要得罪一大批人,一个处置不当,便是引火烧身。”

“可即便如此”

卢剑星追问。

“谋逆乃是不赦之罪,即便牵连朝中重臣,陛下圣明,想来也不会姑息。

这般既得实惠,又能立大功的差事,依旧该是众人争抢才是。”

李若星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又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

“卢千户还是这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难怪能在大同立下军功。”

他缓缓放下玉扳指,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

“不瞒你说,这差事,是陛下亲自指名,要你们三兄弟去办的。”

“陛下!”

三个字如惊雷般在议事厅炸响,卢剑星浑身一震,猛地站直了身子,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沈炼瞳孔骤缩,冷峻的面容瞬间绷紧,死死盯着李若星,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真假、

靳一川更是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陛下居然知道我们兄弟三人”

他们三人,虽如今身居千户、百户之职,但在人才济济的京师,在卧虎藏龙的锦衣卫中,终究只是中层官员。

京师三品以上的大员车载斗量,就连锦衣卫内部,指挥佥事、镇抚使也不在少数,陛下日理万机,怎么会偏偏记得他们这三个从边关回来的小官

卢剑星心中翻江倒海,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疑惑与一丝隐秘的不安。

陛下亲自点名,是福是祸

这般殊荣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算计

李若星看着三人震惊的模样,心中也暗自嘀咕。

他何尝不疑惑

陛下前日在御书房召见锦衣卫指挥使时,特意提及卢剑星、沈炼、靳一川三人,点名要他们去办江南之事,甚至还随口说了句“大同戍边有功,可堪大用”。

一个区区五品千户,竟能入得陛下法眼,这在锦衣卫百年历史上,也实属罕见。

但疑惑归疑惑,圣意已决,他自然不敢怠慢。

也正因如此,他今日才会对卢剑星三人这般热络。

能被陛下亲自点名的人,日后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此刻雪中送炭,远比日后锦上添花更有意义。

李若星压下心中的疑虑,脸上重新堆起笑容。

“陛下日理万机,却能记得你们的名字,可见你们在大同的功劳,陛下都看在眼里。

这是天大的机缘,也是天大的信任,你们可要好生把握。”

话已至此,再无推诿余地。

卢剑星深吸一口气,膝头一沉,重重跪伏在地,声音掷地有声:

“属下遵旨,这差事,我三人领了!”

沈炼见状,眸光微动,随即也俯身跪地,背脊挺得笔直,语气肃然:

“属下遵令。”

靳一川虽尚有几分懵懂,却也紧随两位兄长跪下,齐声应和。

“好!”

李若星抚掌大笑,让人抬出三箩筐的文书,送到卢剑星面前。

“逃入京师的逆党余孽不在少数,鱼龙混杂,需仔细甄别,不可错拿,更不可漏网。

这里面是两份名册,一份是已查实的通贼士人、商贾名录,另一份是近半年来从江南涌入京师的人员底册,你们对照着查。”

卢剑星看着三大箩筐的文书,面色微变。

显然,这差事远比表面看上去更繁琐棘手。

他心头一凛,却依旧沉声道:“请指挥佥事放心,我等定然尽心竭力,不负陛下信任,不负大人嘱托!”

三人再次躬身行礼,厅中的锦衣卫缇骑,也将三箩筐的文书抬走。

出了锦衣卫衙门,三人没有多做耽搁,直奔北镇抚司而去。

回到卢剑星所辖的千户所,只见院内缇骑早已集结待命,个个腰佩绣春刀,神情肃然。

卢剑星一声令下,众人当即动手,将木匣中的名册悉数取出,在大堂内铺展开来,烛火彻夜通明,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不绝于耳,一派紧张忙碌的景象。

卢剑星亲自坐镇,逐本翻阅名册,目光锐利如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字眼。

沈炼则在一旁核对两份名册,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名字,神情专注。

靳一川带着几名缇骑整理归类,将同名同姓者标记出来,方便后续核查。

夜色渐深,烛火摇曳中,卢剑星的手指忽然顿住,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

“严峻斌”。

他猛地抬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严峻斌

不就是那个暖香阁的妓子周妙彤心心念念的人吗

他还记得,沈炼之前为了周妙彤,可谓是倾尽心力,省吃俭用攒下的俸禄,大半都花在了暖香阁,只为博她一笑。

可那周妙彤,一边收下沈炼的馈赠,一边却对他若即若离,心中念念不忘的,始终是这个严峻斌。

好几次,沈炼带着酒意回来,眼底的落寞与不甘,卢剑星都看在眼里。

这妓子,几次三番玩弄二弟的感情,让他受尽委屈,如今,她心心念念的人竟是通贼逆党,这可不就是天赐的报仇良机

卢剑星当即拿起那本册子,朝着沈炼扬了扬:

“二弟,你过来看看这个。”

沈炼闻言,放下手中的簿册,快步上前。

当他的目光触及“严峻斌”三个字时,浑身猛地一僵,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想要去触碰那名字,却又在半空停住。

烛火映照下,他冷峻的面容上闪过复杂难明的神色,有震惊,有茫然,有痛苦,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挣扎,眼底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竟分不清是该开心,还是该伤心。

卢剑星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一声,沉声道:

“二弟,你看清楚了

这严峻斌乃是通贼逆党,此番正是报仇的好时候。

只要将他拿下,那周妙彤……”

“大哥。”

沈炼忽然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缓缓抬起头,眼底满是疲惫与恳求,轻轻叹了一口气。

“此人……可否不查”

“不查”

卢剑星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二弟,你说什么胡话!”

他瞬间便明白了沈炼的心思。

这个傻子,到了此刻,竟然还想着那个女人,想着成全她和她心心念念的情郎

卢剑星气得胸膛发闷,指着沈炼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怒斥:

“你糊涂!

那周妙彤何曾把你放在眼里

她玩弄你的感情,挥霍你的俸禄,心中只有这个严峻斌!

你为她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难道都忘了”

“如今他是通贼逆党,这是板上钉钉的罪证,拿下他,不仅是奉旨办事,更是为你自己出一口恶气!

可你倒好,居然想放了他

你是要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那你自己呢

你在他们眼里,算什么!”

卢剑星的声音越来越高,满是怒其不争的失望。

他实在想不通,沈炼如今已是锦衣卫百户,手握权柄,怎么还会为了一个妓子,如此优柔寡断,甚至不惜违背圣命,放弃报仇的机会

一旁的靳一川也愣住了,他挠了挠头,不解地看向沈炼:

“二哥,大哥说得对呀,这严峻斌是逆党,放过他可是抗命之罪,而且……那周妙彤对你也不好啊。”

沈炼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挣扎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沉寂。

他没有辩解,只是低声道:

“大哥,我知道他是逆党,也知道此举不妥,可……我实在不想因为他,牵连到周妙彤。”

“你!”

卢剑星气得脸色发青,指着沈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加上一只绿毛龟!

但.

兄弟想要做绿毛龟,也得看他这个做兄长的答不答应!

ps:

万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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