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四平南线作战(2 / 2)
鸭湖泡,这片位于四平城南的低洼地带,在春雨的浸润下早已化为一片泥泞的沼泽。当新一军30师89团的坦克连(4“谢尔曼”中型坦克和3“斯图亚特”轻型坦克混合编组)作为进攻先锋,轰鸣着冲向这片区域时,它们很快就尝到了苦头。
沉重的“谢尔曼”坦克履带首先开始空转,溅起漫天泥浆,车身却越陷越深,如同陷入琥珀的昆虫。较轻的“斯图亚特”也没能幸免,它们试图机动绕过,却往往在看似坚实的草甸下找到更深的泥潭。坦克兵们焦急地试图倒车或转向,但只是让情况变得更糟。这些钢铁巨兽此刻成了固定在泥沼中的活靶子,炮塔徒劳地旋转着,试图寻找威胁来源。
从伪装巧妙的散兵坑和芦苇丛中,民主联军战士组成的反坦克小组出击了。他们脚踩门板或树枝铺成的简易路径,在泥泞中艰难而迅速地移动。手持美制“巴祖卡”火箭筒的射手,在装填手的配合下,尽可能抵近射击。
“咻——轰!”
一枚火箭弹拖着尾焰,击中了一辆“谢尔曼”坦克脆弱的侧后部,爆燃的火焰瞬间引燃了车内弹药,发生了剧烈的二次爆炸,炮塔被掀飞,重重砸在泥地里。
对于“巴祖卡”难以接近或角度不佳的目标,爆破手抱着集束手榴弹(通常是五到七枚木柄手榴弹捆扎在一起)或炸药包,匍匐通过泥沼,利用坦克的观察死角接近。一名年轻的战士在距离一辆“斯图亚特”坦克几米远时被发觉,坦克上的并列机枪猛烈扫射,他身中数弹,仍用尽最后力气滚到坦克履带下,拉响了导火索。轰隆一声,坦克的履带被炸断,瘫痪在原地。
守军的迫击炮也集中火力,轰击试图上前拖拽或救援的敌方工兵和后续步兵,进一步孤立了这些被困的坦克。
尽管坦克部队受挫,89团的步兵在督战官的严厉驱赶和己方后方炮火的掩护下,依然发起了决死冲击。
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裤腿裹满了沉重的泥浆,速度大减。这让他们在守军密集的机枪和步枪火力面前,变成了缓慢移动的靶子。不断有人中弹倒下,尸体迅速被泥水吞没,泥潭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但国民党军展现出了王牌部队的韧性,营长挥舞着手枪,声嘶力竭地呐喊:“冲过去!占领前面的高地!后退者格杀勿论!”士兵们只能硬着头皮,以散兵线队形,冒着迎面泼洒而来的弹雨,艰难地向前推进。
鸭湖泡前沿的几个小高地(123.5高地、无名高地等),成为了双方争夺的焦点。这些高地相对干燥,是控制周边沼泽的关键。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这几个小高地如同绞肉机。89团凭借兵力优势和更猛烈的自动火力(加兰德步枪和bAR自动步枪),往往能付出巨大代价后攻占表面阵地。但每当他们立足未稳,民主联军的守备部队就会立即发起凶猛的反冲击。战士们从反斜面的隐蔽处跃出,端着刺刀,高喊着口号,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入敌群。
高地上,泥水、血水混在一起,地面湿滑黏腻。双方士兵在这特殊的环境下展开了最残酷的白刃格斗。刺刀的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利器入肉的闷响不绝于耳。一名民主联军的老兵,用缴获的日军三八大盖连着捅倒两个敌人,自己的胳膊也被刺刀划开深可见骨的口子,他怒吼着将敌人撞倒,两人一起滚下山坡,消失在泥沼中。阵地上随处可见扭打在一起、直至力竭而亡的双方士兵遗体。
89团团长刘觉吾上校,见部队进攻受挫,伤亡惨重,焦心如焚,亲自率领团部警卫排压上一线,试图稳定战线,鼓舞士气。他站在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用手枪向冲下来的民主联军战士射击时,被一发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流弹击中胸腹,当场重伤倒地。卫兵拼死将他抢下火线,团指挥顿时陷入混乱。
尽管89团一度依靠团长亲临前线的激励和后续部队的加强,突入并控制了部分核心阵地,但部队伤亡太大,已成强弩之末。而民主联军守军得到了邻近阵地的侧翼火力支援,并迅速组织起营级规模的生力军,发起了最后一次决定性的反冲击。
筋疲力尽、损失惨重的89团残部,在失去统一有效指挥的情况下,面对守军悍不畏死的冲锋,终于支撑不住,如同退潮般从刚刚占领的阵地上溃退下来,一直退回到沼泽边缘的进攻出发阵地。
当夜幕降临时,鸭湖泡阵地前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零星冷枪和伤兵痛苦的呻吟声在暮色中回荡。泥泞的战场上,遍布着扭曲的坦克残骸、双方士兵姿态各异的尸体和丢弃的武器装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沼泽腐殖质混合的刺鼻气味。89团付出了团长重伤、近乎丧失战斗力的惨痛代价,却最终未能在这片泥泞之地站稳脚跟。鸭湖泡,如同一只贪婪的巨兽,吞噬了无数生命,却依然牢牢掌握在四平保卫者的手中。
第一天的激战,30师未能达成突破,反而付出了不小代价。郑洞国在电话里对唐守治发了火,命令其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次日拿下海丰屯-鸭湖泡防线。
经过一夜短暂而不安的休整,新一军30师将其最后的生力军——90团,全部投入到了海丰屯方向。师部的意图明确而残酷:放弃其他方向的佯攻,集中所有力量,以正团为单位,形成一把无坚不摧的铁锤,誓要一举砸碎海丰屯这颗钉子。
天刚蒙蒙亮,天空中就传来了沉重的引擎轰鸣声。国民党空军的p-51“野马”战斗机和b-25轰炸机编队出现在天际,它们俯冲而下,将一枚枚航空炸弹、燃烧弹投向早已面目全非的海丰屯核心阵地。剧烈的爆炸将泥土、碎石和残破的肢体一次次抛向空中,火海在阵地上蔓延,灼烧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空中打击尚未完全结束,地面上更密集的炮火覆盖便接踵而至。30师师属炮兵营,以及加强过来的军属重炮,包括1155毫米“长脚汤姆”榴弹炮,将钢铁暴雨倾泻在这片狭小的区域内。炮击不再是面覆盖,而是带着明确的摧毁意志,重点轰击任何可能藏匿人员的残垣断壁和疑似指挥所、机枪工事的位置。整个海丰屯核心阵地如同被置于一柄巨锤下反复锻打,地面温度急剧升高,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尘土和血肉焦糊的混合气味。
炮火尚未完全延伸,90团的进攻就开始了。这不再是昨日的试探性进攻,而是真正的决死冲击。
超过一个连的4“谢尔曼”坦克,排成楔形攻击队形,掩护着身后密密麻麻的步兵,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缓缓压上。它们不再轻易停下,而是用主炮和机枪持续压制,试图用钢铁履带直接碾过守军的阵地。
90团的步兵以营为单位,组成数个波次,如同海浪般一波接一波地涌来。第一波受挫,第二波立刻跟上,几乎不给守军任何喘息之机。士兵们在军官和督战队的驱赶下,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进,展现出王牌部队孤注一掷的疯狂。
而此时,防守海丰屯核心阵地的56团1营,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经过前一天的血战,全营建制早已被打乱,能战斗的人员不足百人,而且几乎人人带伤。营长赵大胆头上缠着被鲜血浸透的绷带,左臂用撕碎的军装吊在胸前,右手紧握着一支驳壳枪,穿梭在硝烟与烈火之间,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但那双眼睛依然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连部文书抱着最后几箱手榴弹,一个掩体一个掩体地分发;炊事班长老王,操起一把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守在一段被炸塌的战壕里;几个伤势较轻的卫生员,也将步枪放在手边,一边照顾重伤员,一边准备投入战斗。机枪子弹所剩无几,射手们只能进行短点射,甚至单发射击以节约弹药。步枪手们的子弹袋也大多干瘪,手榴弹成了最可靠的武器。战士们默默地将刺刀卡榫按牢,做好了最后白刃战的准备。
核心阵地已无完好的工事可言,战士们分散在巨大的弹坑、倒塌的房梁和烧焦的断墙之后,各自为战。
特等射手“老蔫”王守业,趴在一个被炸开的地下室角落里,仅靠一个狭窄的射孔观察外面。他每一次扣动扳机都极其慎重,专打敌军的指挥官和机枪手。他脚下的铜弹壳已经铺了薄薄一层。一挺dp-28“转盘机枪”架在两块焦黑的砖石之间,射手已经换了好几个,现在的射手是二连的一个班长,他咬着牙,对着涌上来的敌群打光最后一个弹盘,然后猛地抽出背后的工兵铲,吼道:“同志们,上刺刀!”
当一股国民党军终于突破前沿,冲入核心阵地的一片废墟时,赵大胆打光了驳壳枪里的子弹,从一个牺牲的战士身边捡起一支上了刺刀的莫辛-纳甘步枪,嘶吼着:“1营!跟我上!”他率先跃出掩体,冲向敌人。还能动弹的战士们——无论是军官、士兵、还是文书、炊事员,都端着刺刀、举着工兵铲、甚至握着石头,跟随着他们的营长,发起了决死反冲击。
这一刻,海丰屯核心阵地的争夺,已经超越了战术与装备的层面,变成了纯粹意志与血肉的终极较量。56团1营的残部,用他们最后的热血与生命,践行着与阵地共存亡的誓言。每一秒都有人倒下,但枪声、爆炸声和呐喊声,却始终在这片废墟上空顽强地回荡着,直至援军的到来,或者……最后的沉寂。
“营长!三连那边快顶不住了!请求增援!”通讯员带着哭腔喊道。
赵大胆看着周围寥寥无几的预备队,眼中布满血丝,他抓起电话,要通了团部:“团长!我营伤亡超过七成!弹药将尽!海丰屯……需要我们战至最后一人吗?”
消息传到第一机动兵团指挥部,李锦紧盯着沙盘上南线那岌岌可危的态势。正面部队承受的压力已到极限。
“不能让他们被耗光!”李锦斩钉截铁,“命令预备队,新五军第113师,立即出发,火速增援海丰屯一线!告诉他们,不惜代价,守住阵地,为林总的全盘计划争取时间!”
与此同时,他再次致电林风眠:“政治攻势要加码!重点针对30师基层军官和老兵,告诉他们,我们已派出援军,他们突破无望,不要再做无谓牺牲!”
李锦派出的援军,如同及时雨,在当天傍晚,海丰屯阵地即将被突破的千钧一发之际,终于赶到!生力军的加入,瞬间稳定了摇摇欲坠的防线。而林风眠的政治攻势也适时产生了效果,一些30师的部队在得知对方援军已到,且己方伤亡巨大的情况下,进攻的坚决性明显下降。
激战至第三天凌晨,30师虽仍保持攻势,但锐气已失,再也无力组织起有效的突破。唐守治面对惨重的伤亡和官兵中弥漫的厌战情绪,不得不向郑洞国报告:“我军遭遇顽强抵抗,伤亡甚重,请求暂缓进攻,调整部署。”
南线的血战,暂时陷入了僵持。30师这把锋利的尖刀,在四平南线的钢铁防线和第一机动兵团及时有力的支援与政治瓦解下,终究未能穿透最坚硬的核心。而此刻,在李锦的巧妙调度下,新二军与新三军的铁钳,正悄然向着敌50师和38师的侧后合拢而去。四平战局的胜负手,即将在另外两个方向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