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他说要续她的行(1 / 2)
《守律录》颁行当月,春雷未动,阴云已压城。
第一道异状来自江南道清明司:一名曾因赈粮不力被贬的前知府,在新法推行后援引“宽恕乃仁政之本”条文,请求重审。
赎籍台初判通过,可三日后,其额上象征赦免的白痕竟悄然转灰——如墨侵雪,触目惊心。
无新罪,无旧案复核,唯有那一句申辩,被系统自动标记为“曲解原律”,触发二级审查。
紧接着,北境、西川、岭南……十余处清明司接连上报同类案例。
凡以“宽恕”“感化”“悔悟”为由,试图软化判决者,皆遭反噬。
有人夜半惊醒,额头痛如刀割;有人焚香祷告时,供桌上突然浮现一行血字:“你赦的不是人,是罪。”
线清跪坐于赎籍台前,指尖划过命契光流,脸色越来越白。
她调出原始律则,逐字比对。
沈青梧所立之律,从无“宽恕”二字。
没有温情脉脉的劝善词,没有模棱两可的“酌情考量”。
只有铁一般的条文:功过相抵,血债血偿,虚报即罪,欺魂者永锢。
她曾以为《守律录》是传承,是延续,是世人对她主人意志的敬仰。
现在她明白了——那是篡改。
那些被加进去的温言软语,那些试图将冷酷律法包装成教化工具的修订,全都被视作背叛。
而背叛者,哪怕披着正义外衣,也会被律法本身反噬。
“不是系统在判。”她喃喃自语,指尖颤抖,“是她在判。”
地库深处,寒气逼人。
灰金纹路在地面缓缓流动,像一条沉睡的龙脊。
线清抬头望向听律之墙——那堵贯穿阴阳、承载万魂契约的古老壁垒,此刻表面平静,内里却正经历一场无声的战争。
断言盘坐在墙根下,残臂上的符印灼烧不止。
他已七日未眠,只为修补那层正在瓦解的护律结界。
原本由千万信徒信念催生的灰金根系,如今正被一股隐秘力量悄然替换。
新根纤细、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感,如同刀锋织网,寸寸推进。
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他咬破指尖,一滴精血坠落墙面。
刹那间,火光炸现,墙面浮现出一段被层层覆盖的文字——
“律非教化之书,乃刑罚之尺。添一字,即是欺我。”
九个字,如刀凿斧刻,每一笔都透着森然怒意。
正是沈青梧惯用的判词口吻。
断言闭上眼,苦笑溢出唇角。
她连死后都不允许任何人篡释她的律。
她设下的不只是制度,而是信仰的纯粹性测试。
谁若妄图用温情粉饰铁律,谁就是第一个该被审判的人。
“你想让天下清明,还是想让自己安心?”他低声问,仿佛对面坐着那个永远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女人。
无人回应。唯有墙上灰金脉络微微一颤,似有风掠过枯枝。
与此同时,乾清宫灯火通明。
萧玄策站在地库入口,黑袍垂地,目光如刃。
他带来了《守律录》推行受阻的全部卷宗,也带来了最后一张底牌——一块褪色的粗布条,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与几行潦草字迹,是他早年写给沈青梧的一封未送出的信。
他将布条置于阵眼中央,低声道:“若你还记得,就给我一个答案。”
火焰燃起。
不是幻影,不是记忆回溯,而是一段赤裸裸的画面——
荒山野岭,风雨交加。
年轻的沈青梧手持铜铃,肩扛尸袋,身后跟着两名赶尸同门。
其中一人欲偷走她手中判魂铃,被她当场斩断手臂。
那人哀嚎滚地,她却面无表情,只冷冷道:
“情不可乱法,念不可改律。”
画面戛然而止。
布条瞬间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空中留下六个字,墨黑如渊:
“你要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