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她是怕影子学会跪(1 / 2)
子时三刻,西北风卷过荒原,黄沙如刀,割裂夜幕。
昭明祠孤零零地立在戈壁深处,香火未冷,牌位尚温。
百姓为感念那位赈灾有功的官员,自发集资建庙,昼夜燃起万烛祈福。
烛光冲天,映得四野通明,仿佛要以光明供神,换一方太平。
可就在丑时初,异变陡生。
千百支蜡烛突然扭曲,火焰不再是橙红,而是泛出幽紫冷芒。
火舌狂舞,竟在空中凝成一张张人脸——干裂的嘴唇、凹陷的眼眶、焦黑的手指,全是饥民模样。
他们曾被强征修渠,在寒冬中活活冻毙于沟底,尸骨未收,姓名无存。
如今,他们的魂魄被烛火唤醒,不是受祭,而是控诉。
“你用我们的血肉铺路,却拿我们的苦难换香火?”
“你说你在发光?可你照亮的,从来不是我们。”
火焰猛地扑向正中的长生牌位,“昭明”二字瞬间熔化,化作滚烫血水,顺着木纹流淌而下,汇聚成一行判词:
“汝以光供神,却不知光最擅掩尸。”
字落刹那,整座祠堂轰然自焚。
烈焰吞噬梁柱,却不发出半点声响,仿佛连燃烧都被冥途静音。
灰烬升腾之际,隐约可见无数焦手从地底伸出,缠住牌位残骸,将其拖入深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那名官员在梦中尖叫惊醒。
他双目失明,瞳孔如蒙灰翳,口中不断喃喃:“我……我不该让人点灯……我不该……”
每说一句,额角便渗出血珠,像是有看不见的笔在他皮肉上刻写罪状。
他的意识深处,浮现出一幕幕曾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画面:老妇跪求宽限劳役,被家丁一脚踹进雪沟;孩童饿极偷粮,当场杖毙示众;还有那一车车运往官仓的粮食,全是从将死之人嘴边抢来的救命口粮。
他曾以为,只要政绩斐然,百姓感恩戴德,便是清官典范。
可现在他明白了——
人们之所以称他为光,是因为他把黑暗藏得太好。
与此同时,皇都清明司密室之中,线清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一座由命纹丝线编织而成的罗盘——幽视罗盘,可追溯律网底层编码。
她指尖轻拨,一道符印落入阵心。
“查:‘光’之原始定义。”
罗盘骤然震颤,丝线崩断又重组,显现出一段尘封已久的律文原码。
起初,“光”本意为“显真相、破虚妄”,是驱邪净秽之象。
可就在三百年前某次律网迭代后,其编码悄然偏移——光不再普照,而成为选择性显影机制。
它只照亮被允许看见的人,只记录被愿意承认的事。
所谓“烛照四方”,实则是划定谁值得被铭记,谁该永远沉入阴影。
线清眸光一寒,立即调取百年案卷比对。结果令她脊背发凉——
凡被称颂“光明磊落”“烛照黎民”的官员,背后无一例外,皆藏着至少三桩贱民冤案。
死者多为流民、奴婢、戍卒,身份低微,无人替他们鸣冤。
而这些“清官”正是借着政绩之光,将血债掩埋于百姓的感激之下。
她冷笑一声,抽出命纹笔,反手刺入眉心!
灵血喷涌而出,染红虚空。
她以血为墨,一笔一划重写《律纲·光禁篇》:
“凡立灯塔者,须先呈报所隐之影。”
“未申报之案,即为罪证。”
墨迹刚落,全国上下所有官衙门前悬挂的“明镜高悬”匾额同时震颤,咔嚓碎裂!
木屑纷飞落地,竟自动排列成细小一行字:
“你照亮的,只是你想让别人看见的。”
秋分祭日,皇宫外坛。
往年此时,九千盏琉璃灯齐燃,象征皇恩如日,普照众生。
百姓跪拜,乐声鼎沸。
可今年,祭台之上,无一烛火。
风拂石阶,纸灰飘旋,众人惶恐不敢动。
有人想点燃灯笼,手刚触火折,指尖便如遭雷击,焦黑蜷缩。
就在这死寂之中,祭台缝隙忽然钻出透明藤蔓,晶莹如水晶,顶端花朵缓缓绽放。
花瓣内浮现影像:一名县令昨夜借“巡查夜市”之名,纵容家丁掳掠少女,囚于私宅供其享乐。
空中无声判影浮现:
“以公权取私光者,当永陷盲狱。”
话音未落,那县令正在府中饮酒,双目突爆!
两股黑烟从中窜出,化作两只无眼飞蛾,凄厉振翅,直扑皇城方向。
却在途中被藤花吸入,封存于花瓣之中,凝成琥珀标本,悬于祭台之上,供万人瞻视。
断言立于高台,合掌低语:“她不是灭了灯火……她是让黑暗,有了说话的权利。”
乾清宫废井旁,萧玄策的残识悄然回归。
他站在风中,神色莫测。
方才所见一切,皆非复仇,亦非惩戒,而是秩序的重构。
沈青梧不再杀人,她在重新定义规则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