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引力中心与理性边界(2 / 2)
轮到对谈环节,陈露宜上场了。她一袭知性长裙,落落大方,先是对徐卓远的发言表示了高度的赞赏,言语间引经据典,展现出深厚的人文素养。随即,她话锋一转,微笑着抛出了第一个,也是精心准备的问题:“徐同学刚才精彩地论述了理性工具的边界,让我深受启发。那么,我想请问,在您看来,当理性走到其边界,无法再提供清晰答案时,我们该如何自处?是应该像康德所言,为信仰留下地盘,还是依赖于某种超越逻辑的‘直觉’或‘情感’?更进一步说,在您的个人认知体系中,‘情感’这类非理性因素,是否占据一席之地?如果有,它又在如何影响您对世界,尤其是对‘人’这类最复杂系统的理解?”
问题一出,全场寂静。所有人都能听出,这个问题看似学术,探讨理性边界,实则巧妙地指向了发言者本身的内在世界,试图探知这位以绝对理性着称的学神,其内心是否存在着理性无法照亮的角落,以及他如何看待“情感”这一与理性常被对立起来的因素。许多目光投向徐卓远,带着好奇与期待,也有些许担忧——担心他无法应对这种带有哲学思辨和个人窥探性质的提问,会以“无关问题”或“无法回答”简单回避。
封瑶坐在台下前排,手心微微出汗。陈露宜的问题,精准地触及了阿远正在学习、却远未成熟的领域,并且直指他目前最重要的“系统升级”内容——情感认知。这是一个公开的考校,也是对他整个认知体系的深入探询。
徐卓远沉默了约三秒。内部系统高速运转,检索康德哲学概念,分析问题意图(学术探讨与个人认知映射),评估直接回答的风险与收益。他意识到,这是一个超出纯学术范畴的、涉及自我认知与价值判断的问题,简单的回避不符合“交叉学科对话”的宗旨,也可能引发不必要的误解。
他没有回避。他抬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陈露宜,也扫过台下充满期待的观众,最终,他的视线在封瑶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仿佛从那里汲取了某种确认的能量和基础数据支持。
“理性边界之外,并非一定是非理性或信仰的领域。”他开口,声音稳定如常,带着一种剥离情绪的逻辑力量,“更准确的描述,可能是‘当前理性模型尚未能有效描述的复杂域’。面对此类领域,我的选择不是放弃理性,而是尝试构建新的模型,或引入新的观察维度和工具,扩展理性的疆域。”
他顿了顿,继续道,语气是一种研究性的审慎:“关于‘情感’。在我的认知体系中,它已被重新分类和定义。它不再是与理性对立的‘干扰项’或需要被排除的噪声,而是一种高维、高信息量的‘特殊数据流’。这种数据流,尤其在理解涉及‘人’的复杂系统时,提供了逻辑推导无法完全覆盖的关键参数。例如,‘信任’可以显着降低系统间交互的不确定性阈值和通信成本;‘关怀’能够优化系统间的协同效率与长期稳定性。”
他的回答,完全基于他自己的逻辑框架,将情感“去神秘化”,定义为一种特殊的、有待深入研究的“数据”。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封瑶,也让在场所有了解他一点的人,感到了清晰的震动。
“目前,我正在学习解析和处理此类‘情感数据流’。”徐卓远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坦诚的意味,仿佛在陈述一个重要的研究进展,“这是一个持续进行的系统优化与学习过程。而引导我建立并学习使用这一新‘解析协议’的,是我系统中最优先、也是最核心的‘情感数据源’。”
他没有说出名字,但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明确地、坚定地落在了台下封瑶的身上。
那一刻,万籁俱寂。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只剩下他话语中的余韵和那一道清晰无比的视线。
陈露宜彻底愣住了,她精心准备的后续问题仿佛瞬间失去了靶心,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着台上那个清俊冷静、仿佛由纯粹理性和逻辑构成的男生,看着他提及“核心情感数据源”时,那双透过镜片也掩不住的、仿佛有细微星光落入、变得异常专注与柔和的眼神,她明白了。她所有的机锋、探询与思辨,在某种更根本、更纯粹、已然锚定的存在面前,显得毫无意义,甚至有些苍白。她挑战的是他的理论边界,他却直接展示了他世界的基石。
台下,封瑶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如同擂鼓,心中却如同有万千烟花在同一时刻绽放。他不懂浪漫,不会说情话,但他用他独一无二的方式,在所有人面前,在这样一个学术性的场合,进行了一次最郑重的“系统公告”和“数据关联声明”——她,封瑶,是他理性世界中,那个被认可的、唯一的、优先度最高的“情感引力中心”和“数据锚点”。
徐卓远的发言和对谈,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结束。他不仅展示了思维的深度和应对挑战的从容,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糅合了绝对理性与某种隐秘而坚定的温柔依赖的独特气质,引发了更广泛的讨论和好奇。许多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位“理性学神”,并对他口中那个“核心情感数据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新的变量“陈露宜”带来的挑战,被徐卓远以他强大的逻辑内核和刚刚习得、并成功应用的关于“情感数据”的认知,平稳化解。他甚至借此机会,进行了一次对核心关系的公开确认(尽管是以他独特的、系统公告的方式)。
回去的路上,月光如水,树影婆娑。封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徐卓远的手。他的手微凉,指节分明,在她触碰时,先是极短暂地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回握,力度适中,仿佛遵循着某种新习得的、关于“携手同行”的最优协议。
“今天陈露宜的问题,很难吗?”封瑶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问题复杂度较高,涉及自我认知映射与价值判断,超出了标准学术问答范畴。”徐卓远客观地评价,“但回答过程,系统稳定性良好,未出现逻辑冲突或数据紊乱。引用‘核心情感数据源’的概念,是基于事实与当前系统架构的逻辑必然输出,符合优化后的交互协议。”
封瑶笑了,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他的世界或许由逻辑和数据构成,但此刻,她无比确定地存在于他世界的中心。
“嗯,是必然。”她轻声附和,语气笃定而幸福。
星轨交错,变量递增。但他的引力中心已然锚定,不可撼动。而他的理性边界,正因为勇敢地融入并解析着这独特而温暖的“情感数据流”,而向着一个更广阔、更丰富、也更充满可能性的世界,坚定而持续地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