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王忠嗣被召回长安,历史的一刻,再次上演(1 / 2)
河西的风,裹挟着祁连山的雪沫与戈壁的沙尘,在凉州城头呜咽。
时已深秋,草木凋零,天地间一派肃杀。
一骑快马,如同劈开昏黄天地的利箭,沿着官道自东向西疾驰而来。
马是难得的河西骏马,此刻却口吐白沫,浑身汗湿,显然已奔跑了极远的路程。
马背上的骑士,身披沾染尘土的驿卒服色,背插三根代表最紧急军情的赤羽。
伏低的身躯几乎与马背平行,只有那双紧握缰绳的手,显露出他全部的意志力。
“八百里加急,奉圣人诏。”
沙哑的嘶吼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穿透了凉州城门的喧嚣。
人群慌忙避让,守城兵卒看清那赤羽,脸色一凛,迅速清开通道。
马蹄敲击着青石板路面,溅起零星的火星,直奔城中央的河西节度使府而去。
节度使府门前,两名按刀而立的亲兵试图阻拦。
那驿卒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踉跄几步,稳住身形,高举着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信简,声音因极度疲惫。
“长安,陛下急诏,面呈王节度使,不得延误!”
亲兵不敢怠慢,一人接过信简,另一人搀扶住几乎虚脱的驿卒,快步穿过重重门禁,直入节府正堂。
堂内,炭火正旺,驱散着塞外的寒意。
河西节度使王忠嗣并未着甲,只穿一身深青色圆领常服,正与副使李光弼及几位核心将领围在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山川起伏,城池林立,插着代表唐军与吐蕃势力的小旗。
王忠嗣的手指,正点在某些的位置,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亲兵的闯入打断了议事。
他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信简。
“大帅,长安八百里加急诏书!”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信简上。
李光弼的眉头瞬间拧紧,手下意识地按在了横刀的刀柄上,那刀柄已被摩挲得温润,此刻却透着一股寒意。
王忠嗣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他接过信简,验看封口的火漆印记,那是天子专用的紫麟金印,完好无损。
他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取出内里,一卷明黄色的绢帛。
展开诏书,目光扫过那熟悉的御笔朱砂。
诏书的言辞看似平和,以“咨议边务,垂询方略”为名,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急迫与不容置疑,却如同无形的冰锥,刺入在场每个人的心中。
“着即卸任河西节度使一职,轻车简从,即刻启程入京面圣,不得延误。”
“不得延误”四字,尤显刺眼。
李光弼忍不住踏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急促。
“大帅,此去,长安局势波谲云诡,李林甫那老贼步步紧逼,宫闱间流言蜚语不断,只怕是宴无好宴。”
王忠嗣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他后面的话语。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堂下诸将,李光弼脸上的愤懑,其他将领眼中的忧虑与不平,他都看在眼里。
他缓缓卷起诏书,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只是接到一份寻常的调令。
“陛下的诏命,便是臣子的方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向沙盘,语气凝重了几分。
“河西防务,关乎国本,牵一发而动全身,吐蕃虽暂退,其心未泯,尔等当恪尽职守,谨守藩篱,练兵储粮,加固城防,勿使胡马有可乘之机,一切,以稳为重。”
他的交代清晰而简洁,没有多余的感慨,唯有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疲惫与了然,泄露了他内心并非表面这般平静。
他没有多做停留,甚至没有时间去更换彰显节度使威严的紫袍玉带。
片刻之后,一辆普通的青篷马车在寥寥数名跟随他多年的亲随护卫下,驶出了节度使府。
车辕碾过凉州城冰冷的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重的辘辘声,最终消失在东门扬起的漫天黄尘之中。
几乎在王忠嗣的车驾离开凉州的同时,甘州城外的校场上,杀声震天。
李骁身着一套擦抹得锃亮的明光铠,阳光照在胸前的圆形护心镜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晕。
他按刀而立,注视着麾下“翼青卫”操演新近强化的“锋矢阵”。
士兵们身着统一的甲胄,手持长矟或横刀。
随着孙二狗粗犷洪亮的号令,阵型如臂使指,时而如利箭突进,时而如磐石固守,卷起地上阵阵尘土。
“快,快,保持阵型,后排的弓手,你们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盯住两翼!”
孙二狗声如洪钟,不时呵斥着阵型转换间稍有迟滞的士卒。
仓曹参军老蔫巴则拿着一本新核验的粮秣册子,站在李骁身侧稍后的位置,低声汇报着。
“新一批灌钢横刀已分发下去,士卒反应甚好,只是打造的百炼钢消耗甚巨,库存储备已不足三成。”
独眼老兵,依旧如同沉默的影子,抱臂立于校场边缘的箭楼阴影下。
那双仅剩的独眼半开半阖,仿佛对眼前的操演漠不关心,却又似乎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时,一名穿着普通商队服饰,满面风尘的人,低着头快步穿过校场,避开操演的队伍。
悄无声息地接近老蔫巴,将一枚毫不起眼的蜡丸塞入他手中,随即转身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老蔫巴捏碎蜡丸,取出内里卷着的细纸条,只瞥了一眼,面色便微微一变。他迅速走到李骁身边,压低声音。
“主公,长安,‘琉璃厂’急讯。”
李骁目光依旧停留在操演的军阵上,伸手接过纸条。
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暗语,却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攥入掌心,微微颔首,对孙二狗道。
“继续操练,阵型转换再快三分,日落前,我要看到成效!”
孙二狗轰然应诺,转身对着军阵发出更响亮的吼声。
李骁则转身,踱步走向校场边缘无人处。
他摘下头盔,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上腰间,那柄以粗布紧紧包裹的横刀刀柄。
隔着粗粝的布料,似乎能感受到刀柄上那颗绿松石传来的悸动,如同沉睡的毒蛇被远处同类的气息惊醒,微微吐信。
他抬眼,望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