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上帝也是可以背叛的（1 / 2）
这伙由爱德华率领的欧洲雇佣军，人数虽仅八百余，却带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们军容严整，装备精良，最引人注目的是随行的那数十门加长滑膛加农炮。
这些火炮炮管修长，结构精密，与广州城头上那些粗笨的“红夷大炮”相比，宛如优雅而致命的猎豹。
在城东外的试射场上，随着爱德华一声令下，炮手们熟练地操作起来。
“轰——！轰——！”
几声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过后，远处约四里开外的一处用作标靶的土坡，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被烟尘和火光吞没，待硝烟稍散，只见坡体已被夷为平地，留下数个巨大的弹坑。
这个射程和威力，远超明军现有任何火炮，让城头上观演的明朝官员们脸色发白，继而爆发出惊异的议论。
紧接着是火枪演示。
雇佣兵们使用的清一色是燧发枪，他们排成三列横队，动作机械般精准流畅。
“预备——放！”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几乎没有停顿。第一排射击后迅速后撤装弹，第二排上前射击，如此循环，火力连绵不绝。更令人心惊的是，百步之外的木制靶子被轻易洞穿，甚至后面加挂的薄铁甲也被打出狰狞的窟窿。
“其发射之迅捷，竟至于斯？”丁魁楚身边的一名将领失声惊叹。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火铳“装填繁琐、射速缓慢、雨天难用”的认知。
望着城外尚未散去的硝烟，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刺鼻火药味，朱由榔苍白的脸上涌起一阵病态的潮红，他激动得几乎要手舞足蹈，紧紧抓住城垛，声音因兴奋而尖锐：“丁卿！有此等神兵利器助阵，我广州城真可谓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纵然北寇有十万虎狼之师，朕亦高枕无忧矣！”
他转向爱德华，努力摆出天子的威仪，朗声道：“爱德华先生，尔等忠勇可嘉，所部堪称精锐！朕心甚慰，定要重重嘉奖！”
然而，说完这句充满气势的话后，朱由榔激昂的神情微微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转向了身旁面色深沉的丁魁楚。
他比谁都清楚，没有这位手握实权的“首辅大臣”兼两广总督点头，他这位皇帝，连一两银子的赏赐都支取不出来。刚才的豪言壮语，在现实的权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丁魁楚此刻内心的震撼，其实远胜于朱由榔。他原本已暗中命人将财宝装箱，准备一旦风声更紧便立刻西逃梧州。但眼前这支雇佣军展现出的强大火力，像一剂强心针，重新点燃了他心底那份不甘和野心。
“或许凭借此助力，真能守住广州，甚至割据岭南？”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
听到朱由榔的话，他迅速收敛心神，脸上堆起笑容，对着身后的亲信呵斥道：“没听到陛下要重重嘉赏吗？还不快去取两千两现银来，犒劳爱德华先生和众位勇士！”
亲信领命而去。
丁魁楚笑道：“爱德华先生，这只是初步犒赏，待破敌之后，本督另有重谢！”
精明的爱德华如何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
那看似尊贵的皇帝，不过是个傀儡，真正掌握财权和兵权的，是眼前这位丁总督。
两千两银子，听起来不少，但分到他八百多弟兄手里，每人也就二两多，对于他们冒着生命风险远渡重洋而来，这点钱无异于杯水车薪，简直如同打发叫花子。
不过，爱德华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谦逊笑容，右手抚胸，行了一礼：“感谢伟大大明皇帝陛下的恩典，以及丁首辅大人的慷慨！我爱德华以及全体将士，必将竭尽全力，为陛下和首辅大人效死！”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广州城的东面，语气变得严肃而坚定：“为了证明我们的诚意和价值，请将我们部署在敌军最可能、也最先攻击的方向——东门！我将用敌人的鲜血和失败，来回报陛下与丁首辅的信任！”
将广州门户交给这群来历不明、唯利是图的洋鬼子？
丁魁楚内心疑虑丛生，这无异于将一把锋利的刀交给外人，风险极大。他捻着胡须，沉吟不语，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
“报——！”
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上城头，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声音充满了惊恐：
“陛下！丁首辅！大事不好！惠州……惠州失守了！敌将李来亨攻破惠州后，马不停蹄，先锋骑兵已过增城，距离广州东门已不足百里！”
“什么？”
刚才还沉浸在“神兵”带来的虚幻安全感中的朱由榔，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面无血色，惊慌失措地抓住丁魁楚的衣袖：“丁……丁爱卿，这如何是好？”
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猜疑。
丁魁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眼下东门无疑将承受最猛烈的攻击，正需要这支强悍的雇佣军去顶住！
他不再犹豫，立刻对爱德华说道：“好！爱德华先生忠勇可嘉，本督准了！广州东门防务，就全权交予阁下！望阁下勿负陛下与本督之托！”
朱由榔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忙附和：“对！对！准了！一切都依爱德华先生！”
爱德华深邃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再次躬身：“必不辱命！”
转身便带着副手，大步流星地赶往东门布防。
虽然广州城中的守军足有五万之众，如今又有了这支雇佣军，以及他们带来的火炮，但丁魁楚依旧心里没底。
他对管家丁康说道：“去梧州的船队即刻出发，至于要不要继续前往桂林听本督的号令！”
然后又叮嘱道：“此事务必要秘密进行，切莫走漏了风声！”
丁康赶紧说道：“小的明白！”
梧州乃是广西东部的门户，位于两广交界地带，又是浔江、桂江、西江交汇处，自古被称作“三江总汇”，将财产转移到这里无论是将来进一步西逃，还是再运回广州都十分便捷！
也只有这样丁魁楚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