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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图穷匕见,最后的信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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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繇应声。两行甲士并不入内,只在门外各立一侧。甲鳞不响,刀鞘不出。荀攸从案下取第二卷薄册,封痕赤红。这一次,不再念“证”。郭嘉只点“名”,并以一枚小木签落在案角,木签的边缘刻着极细的“位”。每落一签,门外两侧便有一人同时迈出半步,却不伸手,只俯首——“请”。

王子服的肩膀在“名”字落地的一瞬轻微起伏。他没有动。他把手从袖里拿出半寸,又缩回。他很清楚这场“戏”的形制,也知道此刻自己每一个动作会被如何记。他采取了最稳的选择:站着。站着,就是“位”。位不改,心不乱。

种劭的下颌却更硬。他往前跨一步,声音不高不低:“臣愿以身试法。”他的眼里那点火在此刻像被风压成一条红线,又在下一息里升起来。他不是冲,是“立”。立,是他最后的骨。

吴子兰微躬,默然自出列,向门外甲士伸出双手——他选择“顺”。顺不是屈,是一种把话留到明日再说的选择。他的脚步稳,像每一步都落在自己画好的线里。

董承没有等。他忽地回身,手指按在衣带结上。他把那处痛推到最深,然后一撕——衣带里夹着的一截残纸露出边角。纸不白,纸上有火灼痕。堂内空气在这一瞬像被一枚针尖刺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片极薄的纸吸过去。

“诏在此。”董承咬牙,“臣受命清君侧!”

刹那间,许多人的喉结同时上一抬。那是“图穷”的一刻。匕在不在,取决于字。那字即使烧去半行,仍旧是“天子”的字。

郭嘉没有看纸。他看董承的眼。他淡淡叹了一声:“董公,诏,可以是诏;纸,可以是纸。‘位’不在纸上,‘位’在人站的地方。”

曹操也没有看纸。他只把手在帅印上压下去,压得很稳,语声平直:“来人——请董承。”

请,不是拿。门外两侧甲士同迈两步,刀不出鞘。董承死盯着帷,那条“呼吸”的暗纹在他眼里忽远忽近。他喉咙里涌上来的那口血被他生生压回去。他没有挣。他把纸合上,贴紧衣带,转身往前走了两步。走到第三步,他停住了。他朝帷一揖,揖到一半,忽然仰起头,笑了一下——笑意极薄:“臣之‘位’,在此。”然后他直起身,迈步出列。

王子服垂目,向帷一礼,随之而出。种劭不退,更不上,立在原位,对曹操、对帷、对堂上一切人轻轻点了一下头。这一下像他把自己最后的“志”放在地上,不求被捡,不求被看到。

荀彧低低吐气,目光里那点光暗下去又亮回来。他手下轻轻一按,把某一页纸固定住。荀攸侧身,指尖再次弹过看不见的小簧——“簧”今次不响,它在等“堂后”的那一记。

“诸位。”曹操收手,声调略放,“今日不问‘死’,只问‘行’。请诸公各归所处。明日堂上,再问‘法’。”

字落,人群同时松了一口气。松气,人就会动。有人回头,有人探肩,有人摸袖口,有人摸腰结,有人看帷,有人看地砖。阿芷在门影里把三枚小记号一一收回——光足,证足,位足。她转身,朝侧门走去,风从她肩侧掠过,像在她耳边轻说了一句“去吧”。

槐影里的旧车帘轻轻收起半寸,又落下。刘备看了一眼帷面的暗纹,再看曹操腰间的玉带。他对孙乾道:“走。”他没有急,也没有慢。他走的是昨夜就定好的“退”。孙乾点头,指尖敲了两下车栏,像在向南面传一个极短的节拍。关羽与张飞在人潮里自然分流。画皮蹲在菜篮旁把一根断豆角掐断到最短,像为这一幕做了一个干净的收束。

城南荒井,烂木被人从里头顶起,发出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咯”。盐渠的暗水贴着石壁往西走,覆柳桥“疫”的谣在巷口再转一次,巡街的打了个喷嚏,骂一句脏话,按刀绕。马棚的驽马被一个驼背的马贩牵出,塞到旧车背后。车轮过土岗,早梅未开,岔路半通;有人从车里下去,拄着一根极普通的木棍,步子稳,影子薄。路边的风像一只讨好的狗,悄悄跟了一程,又很乖地退了开去。

相府西堂的檐铃在风里轻轻响了一下。声很清,像把一枚针在空气里点了一下。那一下,正好与钟楼第三通起落的拍子合了半分——半分,足够做“最后的信号”。

郭嘉听见。他没有回头。他把粗茶端起,抿了一口,涩意直下舌根。他轻轻笑:“味在。”那一口“粗”,像把他所有将要软下去的地方再度磨了一遍。他放下盏,向曹操微微躬身:“主公,‘忠’问过,‘位’坐稳,‘法’有口。今日收‘网’,明日落‘刀’。”

曹操看着人潮在门口自然分开,又合上。他声音极轻:“行。”

他向帷拱手,不深。帷面那道暗纹应声一停,又落回去。堂上香烟升直。荀彧收纸,荀攸按簧,钟繇记名。阿芷走到廊下,把手里三枚小记号放进木匣,匣盖合上,声音轻,却像把某些人的命运轻轻合在了一处。

门外的风往北。钟楼第三通尽了尾,街巷里的舌头已经开始把“玉带”“箭”“呼吸”“位”“叩”“诏”这些字眼往一起拧。它们拧成一个故事,再拧成十个。故事会发酸,会发甜,会发苦,但都会在明日正午之前传到所有该听到的人耳里。舌头永远比告示先一步。

郭嘉走到门槛上,回过身,望了一眼堂中正中那一块空着的地砖。石纹像水。他在心里把今日所有站过的人影虚虚摆了一遍。那些影子形状各异,有的直,有的斜,有的像在躲光,有的像要迎光。他把最后一枚棋,轻轻落在棋盘边缘——那枚棋,不在堂上。

他低声对阿芷道:“去南门。若有人问,就说——风大,走慢些。”

阿芷应了一声,“嗯”得像一粒沙落进水。她转身而去。

曹操从旁与他并肩。两人都不再说话。堂上人散,檐下光移。郭嘉忽然偏头,替自己又倒了一盏粗茶。茶尚热,他仍旧只抿一口。涩在,味在,人心的“苦与甜”就都有了可对照的尺度。

“奉孝。”曹操终于开口,“你要的‘最后的信号’,是什么?”

郭嘉望向门外的天。天尚未完全放亮,像一张被人拈着一角的薄纸。“是人各自转身的那一瞬。”他慢慢道,“那是他们从‘忠’走向‘法’、从‘位’回到‘身’的一瞬。图已尽,匕还不必见——看他们自己把匕从心里拔不拔。”

“明日见匕。”曹操笑了一下,笑意没有走到眼底,却止在那条很薄的线的两端,“我等不久。”

门外,风把檐铃再撞了一下。第三声,清清脆脆。像一支笔在纸上划下最后的一小钩,然后抬起。钩很小,却钩住了整整一座城的心跳。

图穷,未尽。匕见,未出。最后的信号,已经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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