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球场上飞逝的时光(2 / 2)
右后腰的篮球快速落地——不是普通的运球,而是用一种类似“背后运球”起始动作的方式,球从右后腰位置砸向地面,弹起时,夏语的右脚已经迈出了一大步,整个身体向右倾斜,肩膀下沉,做出一个极其逼真的向右突破的假动作!
王龙上当了。
他的防守本能让他迅速后撤一步——夏语的速度和突破能力他是知道的,如果被一步过掉,后面就是空旷的篮下。他必须保持防守位置。
但就在他后撤的脚刚落地的瞬间,夏语把球拉了回来。
不是普通的体前变向,而是一个极其迅速、幅度极小的拉回动作。球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拽着,从右侧瞬间回到身前。同时,夏语后撤的那只脚发力蹬地,原本向右倾斜的身体像弹簧一样弹回,重新笔直地站在三分线外。
而王龙,因为刚才那一步后撤,此刻离夏语足足有一米多的距离。
糟了!
王龙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距离,对于夏语这样的投手来说,等同于空位。
他拼命向前扑,但已经晚了。
夏语屈膝,起跳。
动作流畅得像一首诗——从屈膝蓄力,到蹬地腾空,到身体微微后仰,到手臂举起,手腕下压,手指拨球。每一个环节都恰到好处,带着一种久经训练的肌肉记忆。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像一道彩虹,在午后阳光下旋转着飞向篮筐。
时间仿佛变慢了。
场边,赵老师已经站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那颗飞行的球。
场上,所有人都仰着头,屏住呼吸。
然后——
“唰!”
清脆的、悦耳的、篮球空心入网的声音。
2:1,深色队反超。
球进的瞬间,夏语落地。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又握紧,感受着刚才投篮时手腕传来的感觉——没有疼痛,没有不适,只有一种熟悉的、肌肉记忆被唤醒的顺畅感。
“还行,”他自言自语,声音很轻,“感觉还是有点的。”
不远处的王龙听到这句话,无奈地苦笑起来。他走过来,看着夏语,眼神里又是佩服又是“你这家伙”的复杂情绪:
“夏语,你小子……不会是背着我们偷偷去打球了吧?这手感,这动作——真的是一个月没有碰球了吗?”
那记后撤步跳投,从假动作到拉回到起跳出手,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生疏感。这哪像是两个月没打球的人?
夏语耸耸肩,一脸无辜:“不信拉倒。我就是……做梦的时候练了练。”
“切!”王龙翻了个白眼。
这时吴辉强已经冲了过来,像个考了一百分的小学生一样兴奋,一边跑一边喊:
“老夏!好样的!漂亮!这后撤步,有科比那味儿了!不错不错,有你强哥我的一半风采!”
众人听到他这不要脸的话,都纷纷摇头:
“臭不要脸。”
“吴辉强,你能不能谦虚点?”
“一半风采?你连夏语的脚后跟都摸不到!”
吴辉强完全不以为意,反而更加得意:“嫉妒!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阳光下,少年们的笑声在空旷的球场上回荡。风吹过来,带着初冬的凉意,但场上每个人的心都是热的。
比赛继续。
阳光渐渐西斜,光线变得更加柔和,更加金黄。它斜射在篮球场上,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像皮影戏里的角色。
场上的对抗在继续。
王龙展示了他的进步——不仅是防守,他的进攻也更加全面。一次漂亮的转身后仰跳投,球进;一次强硬的背打后小勾手,再进。他的动作依然有些粗糙,但已经有了雏形,假以时日,必定会更加娴熟。
黄华则像一只灵活的猎豹,不断用速度撕开防守。他的突破第一步极快,往往防守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到了篮下。虽然上篮的手感还有些不稳定,时进时出,但那种冲击力已经让人侧目。
夏语这边,他严格遵守赵老师的禁令——不突破,不进内线,只在三分线外活动。但这并没有限制他的发挥。相反,他成了场上的“远程炮台”。
接球,假动作,投篮。
接球,直接干拔。
甚至有一次,他在距离三分线还有一步远的位置接球,防守他的王龙以为他不会投那么远,稍微放松了警惕。结果夏语抬手就投——篮球在空中飞了很长一段距离,然后“砰”一声砸在篮筐后沿,高高弹起,落下时居然又掉进了网窝。
一个超远三分。
“我靠!”王龙目瞪口呆,“这也能进?”
夏语笑了笑,没说话。手感来了的时候,距离真的不是问题。
吴辉强则在篮下发挥着“蓝领”作用。他个子不算最高,但吨位足,卡位凶狠,抢篮板时像一头小牛,横冲直撞。有好几次,他硬是从黄华或叶晓明手里把篮板球生生抢下来,然后传给外线的夏语。
袁国营则是个扎实的“工兵”,防守卖力,跑动积极,虽然技术粗糙,但态度满分。他就像场上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六个人,在半个篮球场上奔跑、跳跃、传球、投篮。汗水很快浸湿了他们的运动服,在背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呼吸变得粗重,胸腔起伏,但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亮的,脸上都带着笑。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快乐。
场边,赵老师已经重新坐下了。他看着场上这群生龙活虎的少年,看着夏语每一次投篮后都会下意识活动一下手腕,看着王龙认真防守的样子,看着黄华不知疲倦地奔跑,看着吴辉强在篮下龇牙咧嘴地卡位……
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笑容很淡,但很真实。阳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眼角的皱纹照得格外清晰——那是岁月的痕迹,也是常年户外教学留下的印记。
“还是年轻好啊,”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那么快就能康复过来。希望都可以健健康康的吧。”
他拿起笔,在小本子上记了点什么——也许是某个学生的进步,也许是某个需要改进的动作。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看着,像一个老园丁看着自己园子里生机勃勃的植物,眼里满是欣赏和期待。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阳光从四十五度角降到了三十度,又从三十度降到了十五度。天空的颜色开始变化,从明亮的湛蓝慢慢过渡到温暖的橙黄,西边的天际甚至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粉红色,像少女害羞时的脸颊。
场上的比分交替上升。
11:10,深色队领先一分。下一个进球就将决定胜负。
球权在浅色队手中。王龙在弧顶控球,夏语紧紧贴着他。汗水从夏语的额角滑落,沿着脸颊的轮廓流到下颚,然后滴落在地面上,瞬间被干燥的水泥地吸收,留下一个深色的小圆点。
王龙也在喘气。他的体力消耗很大,防守夏语需要全神贯注,一刻都不能松懈。夏语虽然不突破,但他的无球跑动、他的假动作、他的投篮威胁,每一样都消耗着防守者的精力。
“最后一球了。”王龙说,声音因为喘息而有些断断续续。
“嗯。”夏语点头,眼睛紧紧盯着王龙手中的球。
王龙做了一个手势。黄华从底线兜出来,借着叶晓明的掩护,甩开了吴辉强的防守,跑到右侧四十五度角位置。王龙的球立刻传了过去。
黄华接球,面前两米无人。他屈膝,起跳,投篮。
动作标准,弧线漂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篮球移动。
“铛!”
球砸在篮筐前沿,弹了出来。
“篮板!”好几个人同时喊。
篮下瞬间挤成一团。吴辉强、袁国营、叶晓明,三个人同时跳起,六只手伸向空中的篮球。身体碰撞,肌肉对抗,汗水飞溅。
球被拨了一下,改变方向,朝着三分线外飞去。
夏语的位置。
他和王龙同时冲向球的落点。王龙离得更近,但夏语的反应更快。两人几乎同时起跳,在空中,夏语伸长手臂,手指先一步触到球,轻轻一拨,将球拨向自己一侧。
落地,接球,转身。
王龙已经贴了上来,防守密不透风。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夏语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能感觉到汗水流进眼睛的刺痛。他也能看到王龙脸上专注的表情,看到篮下吴辉强和袁国营正在卡位,看到场边赵老师已经站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他看了一眼篮筐。
十四米外。三分线外一步。
这个距离,他今天投过三个,进了两个。
可以投。
但他没有立刻出手。他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很逼真,肩膀耸起,球微微上举。王龙果然上当,向前扑了一步。
就在王龙重心前移的瞬间,夏语运球向右横移一步。
不是突破,只是横移,为了创造一点点空间。
然后,起跳。
后仰。
这个动作对手腕的压力会比普通投篮大,因为需要核心力量来维持平衡,需要手腕更用力地控制球的方向和弧度。赵老师说过,不能做太激烈的动作。
但这一球,夏语想投。
不是逞强,不是不听话,而是……他想知道,在经历了两个月的休养后,在遵守所有限制的情况下,他还能不能投进这样的球。
身体在空中后仰,像一张拉满的弓。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在发光。
手腕下压,手指拨球。
篮球离开指尖的瞬间,夏语能感觉到手腕传来的细微反应——没有疼痛,但有一种久违的、轻微的酸胀感。那是肌肉在说:嘿,好久不见,我还能行。
球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高高的、优美的弧线。
所有人都仰着头。
赵老师已经屏住了呼吸。
然后——
“唰!”
空心入网。
干净利落,连篮网都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像被微风拂过的水面。
12:10,深色队获胜。
球进的瞬间,场上安静了一秒。
然后,欢呼爆发。
“耶——!!!”吴辉强第一个跳起来,像只大猩猩一样捶打自己的胸口,然后冲向夏语,用力抱住他,“老夏!牛逼!绝杀!绝杀啊!”
袁国营也冲过来,三个人抱成一团,又跳又叫。
王龙站在原地,看着篮筐,然后摇了摇头,笑了。他走向夏语,伸出手:“厉害。服了。”
夏语和他击掌:“你们打得也很好。阿华的速度,你的防守,都进步太大了。”
黄华和叶晓明也走过来,虽然输了,但脸上没有沮丧,只有运动后的酣畅和尽兴。黄华抹了把汗,对夏语说:“夏语,你真是……怪物。两个月没打球,还能投进这种球。”
夏语笑了笑,没说话。他只是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刚才那一下后仰跳投,确实让手腕有些酸,但还在可承受范围内。他看向场边的赵老师,后者正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欣慰,有赞许,也有一丝“你小子还是没完全听话”的无奈。
但赵老师最终只是对他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还行,没乱来。
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
“铃铃铃——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暮色中响起,宣告着一天的课程正式结束,也宣告着周末的开始。
篮球场上的少年们同时停下动作,看向教学楼的方向。那里,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周五放学的欢快气氛开始弥漫。
吴辉强等人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篮筐底下的水泥地上,背靠着篮球架的柱子。汗水把他们的衣服完全浸湿了,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尚未完全长成但已初具轮廓的肌肉线条。他们的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但眼睛都是亮的,笑容都是灿烂的。
夏语没有立刻坐下。他走到三分线外,捡起滚到角落的篮球,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抬手,投了一个。
“唰。”还是空心。
王龙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练的?那么久不打球,手感还那么好?刚才那个后仰,我在电视上看NBA也就这样了。”
吴辉强撇了撇嘴,从地上捡起一瓶水——不知道谁放在那里的——拧开,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然后才说:
“放屁。那小子每天都在家里抱着篮球的。你以为他真两个月没碰球?”
他擦了擦嘴,看着夏语在夕阳下投篮的背影,那身影被拉得很长,投在红绿相间的塑胶场地上,像一个移动的剪影。
“他这段时间虽然没有来学校打球,但是每天的带球练习、投篮练习,他一天都没落下。在他家小区那个破篮球场,每天早晚,雷打不动。不然你以为他那手感是天上掉下来的?”
王龙等人听了,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夏语——那个在文学社、在团委、在乐队都表现出色的夏语;那个手受伤了还坚持每天练习的夏语;那个在球场上投进绝杀球的夏语。
然后他们纷纷摇头,那摇头里不是嫉妒,而是一种由衷的佩服:
“原来,天才也是要练习的。”
“哪有什么天才,都是努力堆出来的。”
“这家伙……对自己真狠。”
吴辉强看着夏语,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像是在说给王龙等人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好好珍惜跟这个家伙打球的日子吧。不然的话,以后等他忙起来——文学社、团委、乐队,还有他那个什么多媒体教室的破事——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像今天这样,无忧无虑地打一场球了。”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夕阳西下,天边的粉红色越来越浓,渐渐染上了一层紫罗兰的色调。暮色从东边蔓延过来,像一滴墨滴进清水里,缓缓扩散。操场上的灯还没亮,但远处教学楼的窗户已经陆续亮起了灯,一格一格的,像巨大的蜂巢。
风吹过来,带着初冬傍晚特有的凉意,吹干了少年们脸上的汗,带来一丝清爽。
王龙忽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他的动作很用力,像是要拍掉什么沉重的东西。
“那还等什么?”他说,眼睛看着夏语,嘴角扬起一个笑容,“上啊!趁着还有时间,再打一场!”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袁国营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对!再打一场!刚才那局不算,我们还没发挥全力呢!”
黄华和叶晓明对视一眼,也笑了:“来啊!谁怕谁!”
吴辉强看着这群瞬间又燃起来的家伙,忍不住笑骂:“一群疯子!不累啊?”
但他自己也站了起来,走向夏语,从他手里拿过篮球,在地上拍了两下:
“老夏,再来一场?这次我们换个队,我和你一队太强了,没意思。咱俩分开,各带一个菜鸟,看谁带得好?”
夏语看着他,看着身后那群虽然疲惫但眼睛发亮的同学,看着远处教学楼温暖的灯光,看着天边越来越美的晚霞。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在暮色中格外明亮,像最后一抹不肯消失的阳光。
“好。”他说,“再来一场。”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重新响起,“砰、砰、砰”,像心跳,像鼓点,在渐浓的暮色中回荡。
少年们又跑动起来,汗水再次飞洒,笑声再次响起。篮筐被一次次叩响,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有的进,有的不进,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
重要的是,在这个周五的黄昏,在学业和压力暂时退场的间隙,他们还能像孩子一样,为了一颗球的胜负奔跑、跳跃、欢笑。
赵老师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他走到场边,看着这群不知疲倦的少年,摇了摇头,但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注意安全!”他喊了一声,“天快黑了,打完这场就回吧!”
“知道了赵老师!”几个声音同时回应,但脚步没停。
赵老师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正好照在篮球场上,给每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夏语刚刚投进一个球,正和吴辉强击掌庆祝;王龙在认真防守,表情专注;黄华在不知疲倦地奔跑,像永远充满电的机器人。
那一幕,很美。
赵老师笑了,这次笑出了声。他摇摇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身,真正地离开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但篮球场上的热闹还在继续。
阳光完全沉入地平线,天空从橙黄变成深蓝,第一颗星星在东方亮起,像一颗小小的钻石。操场的路灯“啪”一声亮了起来,先是几盏,然后一片,最后整个操场都笼罩在温暖的黄色光晕里。
灯光下的篮球场,成了暮色中一个明亮的岛屿。
少年们还在奔跑,还在投篮,还在欢笑。汗水在灯光下闪烁,像细碎的星辰。
岁月静好。
青春正好。
而篮球在手中,朋友在身边,便是这个年纪里,最不可辜负的礼物。